浪费
多决绝,多厉害的姑娘。
小兴安岭上的松树挺拔,把这里的女孩子养得同样凛冽刚强,天不怕地不怕。
谭予离开许梦冬家里的时候,注意到屋子角落堆着许多垃圾,明显是刚打扫出来的,许多酒瓶子碎片,打碎了的盘子和碗,还有坏了一个角的相框......他没有在意,没有多想,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阿姨,对不起。”
谭母握着许梦冬的手:“不要道歉,冬冬,阿姨跟你讲这些不是想让你道歉,人一辈子太难太难了,你当时做出那样的决定一定有你不得已的理由,阿姨只是心疼你,谭予没有照顾好你,那时他也不成熟,但我觉得这些年过去了,他应该护得住你了。”
谭母还说起了谭予去找学校老师的事。
学校方面对于毕业生的归属是有保密责任的,谭予走投无路,最后只能拜托谭母找了在高中相熟的老师,拜托对方查了许梦冬的档案,最后才得知,许梦冬志愿报去了上海。
她曾说过很多次自己受不了南方城市的气候,讨厌闷热冗长的梅雨季,可她还是去了,不声不响,果断迅速。甚至全程没有透露给谭予一个字。他在她面前兴致勃勃地规划未来,简直就像笑话一样。
我在畅想以后,而你在预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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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梦冬很晚还没有睡着。
床的另一边,谭母已经微起鼾声。临睡前她和许梦冬解释了突然回家的原因——她和谭父都误以为谭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事,毕竟一家人从来都是一起过春节的,可回来了,一切就都明白了,谭予说了谎,他二十几年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说谎,都和许梦冬有关。
许梦冬惭愧又煎熬。
谭母说:“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去研究。你和谭予日后能重归于好,或者是说开了,只当朋友,都行。阿姨只有一个要求,以后要常和阿姨联系。”
最后一句:
“冬冬,不要妄自菲薄,也别逞强,真正爱你的人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冬夜那么安静。
窗玻璃上覆盖一层朦胧雾气,看不清外面的灯,云彩,还有月亮。
许梦冬悄悄起床,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再关上,她要去厨房冲药喝。
路过另一间卧室时,却听见里面有说话人声。
老房子,隔音是大问题,而卧室门又没关严。她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听清内容,可那是自欺欺人。
她还听见了打火机打火的声音,一下,隔了一会儿,又一下。
谭父是老烟枪,谭予却从来没有抽烟的习惯,至少在许梦冬的印象里,他身上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清冽,不沾烟草味。可这一夜,他和父亲立于窗边长谈,却破天荒地点了一根烟。
尼古丁让人头脑发昏。
谭予抽烟的动作并不熟练,他看着自己指尖星点似的红光,想的全是许梦冬因寒冷而泛红的面颊,还有湿润的眼圈。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谭父讲话也习惯直来直往,但与谭母不同的是,多了几分男人间的沉重和正式:
“谭予,你要讲实话,你拒绝二叔叔给你介绍的女孩儿,是不是因为冬冬?”
“是。”
“你还是想和冬冬在一起?”
“想。”
“你不记恨她?”
“恨。”
许梦冬安静站在门外,一颗心收紧,像被洗衣机狠狠搅过,再甩干。
谭予早就说过记恨她,她知道的。只是他的那份恨意在爱意面前那样脆弱不堪。
她不是傻,也不是反应迟钝,谭予的爱她感受到了,也正因为感受到了,所以才害怕,才会想躲。
谭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把手里的烟抽完,叹了口气:“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但你妈妈叮嘱我,我是来完成任务的......冬冬的家庭,你了解多少?”
“她和她姑姑姑父一家人生活,还有一个表妹,”谭予略微低头,“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至于她爸爸......”
许梦冬心跳停拍,紧紧攥了拳。
“......她爸爸做生意失败,赔光了家产,滥赌,后来入狱。监狱只允许直系亲属探望,我去不了,但打听到他的服刑期在去年刚结束,冬冬也没有去看过他。”
“那么多年他一直靠着妹妹,也就是冬冬姑姑一家人生活,冬冬因此觉得自己和爸爸一样,都是累赘。”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出现在冬冬的生活里,我只是想陪着她,以前她觉得丢脸,瞒着我她家里的事,现在我知道了,就没必要装傻,冬冬一个人扛不住的,我得帮她。就当是弥补以前吧。”
弥补以前,弥补许梦冬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到的委屈。
许梦冬并不知道,在她孤身在外漂泊的这些年,谭予已经把她家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