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味
韩诚飞是辽宁人,也是谭予大学直系学长,比谭予大几岁,用他自己的话说,家里三代从商,可惜做的都不是很光鲜靓丽的生意。
韩诚飞爷爷那辈开始收购大米,当地的盘锦蟹田稻,水稻与螃蟹共生在同一片水田,利用螃蟹来除掉稻田里的害虫,螃蟹的排泄物又作为肥料回哺这连绵不绝的粮食生产地,生长出来的大米圆滚滚的,又饱满又弹牙,有浓郁回甘的香气。
后来到了韩诚飞爸爸这一辈,离开了农村,来到城市开始做实体生意,开饭馆,开烧烤店。
韩诚飞在大学社团自我介绍的时候极其自豪地说,东北烧烤天下第一。可惜后来拜各种抹黑东北的短视频所赐,“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成了大家对东北的刻板印象,韩诚飞就再也不提自己家开烧烤店这茬事儿了。
再后来,他毕业了,在研究所工作了几年后突然萌生了回家的念头,听闻谭予回了黑龙江伊春创业,干脆直接带了自己全部身家来投奔。
“我家三代从商,不能在我这一辈断了不是?”
这是他说出来的原因。
还有些不好说出口的,终究是飘散在东三省猛烈入骨的北风里了。
都说投资不过山海关。
可是这里有最肥沃的、能孕育万物的土地,有曾经最丰沛的石油资源,茂密的森林矿产,这里的白山黑水养大了一代代东北人。即便这里没落了,即便这一代东北人天生背负的使命就是离开东北,还是会有人想念家乡,会有人在深夜对着家的方向守望。
韩诚飞和谭予其实是一样的人,他们只是不肯服输,想看一看,赌一赌,能不能凭他们的所学救救家乡。
“妹子,我看你眼熟。”韩诚飞这样说。
桌上还有人附和:“是,像个演员。”
许梦冬双手捧着热茶水,笑了笑,没否认。
“哎呦,真的是啊?”
“我就说嘛,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没好意思问,谭予,你老同学还是明星啊。”
刚刚谭予解释过他和许梦冬关系后,没人开他俩的玩笑了,但这是他第一次带女孩来见朋友,况且人与人之间的亲昵与熟稔不是装得出来的。许梦冬抬手,他就知道她要喝水;她腰受过伤,坐不了硬椅子,身子稍微晃了晃,他就起身,把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卷了卷,给她垫在腰后。
韩诚飞是聪明人,看破不说破,他也看得出来许梦冬局促,就一个劲儿和她闲聊,绝对不让话茬掉在地上。
“我就说咱黑龙江出美女吧?来来来,妹子,合个照,回头我给我媳妇发过去,她天天在家看电视剧,说不定是你粉丝。”
谭予抬头看他一眼:“你说拍就拍,出场费掏么?”
许梦冬倒觉得没啥,她不扭捏,大大方方绕过去,俯身和韩诚飞自拍了一张,然后仔细瞧了瞧:“没美颜。”
“大老爷们,手机里哪有美颜。”
“那用我的拍。”许梦冬用自己手机重新拍了一张,“发给你?”
“成,咱俩加微信。”
许梦冬借机看到了韩诚飞的微信头像,粉红色、盖着小花被的、可爱lulu猪。
对上了。
“你头像用这个?”
“啊?”韩诚飞伸头望,“是啊,我媳妇儿给我换的,情侣头像,是不挺好?”
不待许梦冬说话,谭予先开口:“不好。”
“哪不好?”
“容易让人误会,”谭予慢条斯理地,“你顶着这头像躺在我微信置顶里,有人想象力太丰富,误会我在外面沾花惹草,回头再跟我闹。”
许梦冬恨得牙痒痒,狠狠朝谭予瞪去一眼。
韩诚飞察言观色的能力满分,他看看许梦冬,再看看谭予,忍着笑:“你那不怪我,你变态啊你,干嘛置顶我?”
其实还真不怪韩诚飞。
只是最近逢年末,菌种基地和工厂那边事情太多,韩诚飞每天要给谭予发很多条消息,谭予列表里的人又杂,怕略掉哪一条,耽误事儿,索性就把韩诚飞置顶了。谁想到就那么巧,被许梦冬看见,还被她上升解读。
“再说了,女朋友?谭予你有过女朋友吗?我和我媳妇儿都把二胎提上日程了,你女朋友搁哪呢?啊?”
许梦冬往座位走,被椅子腿儿绊了一下。
她坐回位置,面前的小碟子已经满满当当,刚刚这一会儿谭予给她夹了不少菜,都是她爱吃的,干炸肉、裹肉馅的锅塌豆腐、切成薄薄一片片的松花蛋肠......排骨炖豆角是大锅炖菜,东北菜量大,给料也实在,肉香,炖得软烂的油豆角更香,谭予知道许梦冬爱吃排骨里带脆骨的那一块,就夹来给她,小碟子堆成小山。
“还有没有想吃的?再加几道。”
许梦冬摇摇头,在桌底下拽了拽谭予,压低了声音说话:“你别总给我夹菜,我又不是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