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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4 改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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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贞得知爹死去的消息,已经是爹死后一个多月了。向贞和旺生赶到自己家里,看着人去屋空,泪如泉涌。

前邻大娘告诉她,爹从向贞家回来第二天就咽了气,家里一粒粮食也没有了,爹是饿死的,这并不奇怪,每天都在死人,何况一个孤老头子。

大娘领着向贞到爹的坟上,向贞长跪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俺的亲爹呀,你咋走了呢?”向贞瘫在地上,晕厥过去。

旺生和大娘流着泪忙给向贞拍胸捶背,向贞醒过来,一声声呼唤着亲爹,哭得肝肠寸断。她哭爹,爹一辈子孤孤单单,没享过一天福,她跟着爹十年,爹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留给自己,现在爹是把命留给自己了,她无以为报,在爹死的时候自己也不在他身边,她不孝。那天后晌,她应该知道爹已经到了生命的边缘了呀,可是自己在干啥呢?向贞自责,她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她希望在地下的爹能听到她的悔恨。她哭自己,人世间最疼她最惯她的爹永远离开她了。她有两个爹,但现在一个也没有了,她从此没有了娘家,中国人祖祖辈辈对家的观念根深蒂固,家就是根,一个人没有家就如飘摇的浮萍,人的心也无所依傍,女人的娘家也就是女人的根,可是现在自己的根没有了,没有了呀!向贞悲戚地哀哀哭嚎。

大娘懂向贞的意思,她安慰向贞说:“闺女,俺知道你难受,不怕,你爹走了,你要是不嫌弃俺,以后你来给爹上坟啥的,就来俺家,俺家就是你娘家,俺和队上关系还行,咱大队就是你的老家。”向贞再次哭得几近昏厥。

旺生看向贞哭得惨烈,怕她哭坏了身子,一边掉着泪,一边费力地想拉她起来,可是向贞已经瘫软如泥,浑身捏不成块儿。

大娘一看也急了,说:“闺女,你再这样哭,就搅得你爹的魂灵不安生了,你想不想听你爹临死前是咋说的?想听就止住哭,听俺说。”大娘用力地拽拽向贞的胳膊。

向贞抽抽噎噎半天终于止住了哭。

大娘说:“你爹死的时候谁都没见,但他死之间拄着根棍子挪着到俺家,说自己的寿限到了,他死的时候甭给你捎信儿,说这么远的路,你赶来要费力气。以后你来了,就告诉你,叫你别难过,他是过好日子去了,别忘了清明和忌日的时候,来给他烧纸,他信这个,他说他这辈子有了你很知足了,他不是光棍了,死了之后还有人给他磕头送钱,他比起那些光棍可是强多了。”

向贞的泪无声地流下来,对着开始长出毛茸茸蒿草的坟头,想起爹最后一次来自己家,离开时最后叮嘱“好好活着!”,这就是爹的临终遗言了,向贞的泪又一次涌出来,霎时眼前一片模糊,但她心里清亮得很,她说:“爹,你放心吧,俺记住你的话了,俺会好好地活着,俺会常来给你送钱的,你活着的时候受穷,在那个世界里俺一定让你过得风风光光。”

本来对这种来世今生说法不在意的旺生,这时候一脸凝重,他重新跪到向贞爹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说:“爹,你放心吧,俺和向贞会年年来给你送钱的。”

从爹的坟前回来,向贞虚脱得厉害,在炕上整整躺了三天。

天还没黑透,向贞做好了后晌饭,半锅水,两把野菜,和上一小把棒子面,除了给景仁一点菜饼子外,大人都喝汤,向贞要精打细算着吃,向贞爹送来的粮食是叫一家人活命的,一定要熬到过麦。

吃完了饭,向贞和旺生准备睡下了,好节省力气,听到门外有缓慢的脚步声,旺生开了门,是福来。

向贞问:“吃了吗?”问也是白问,自家后晌的那点汤早就喝得精光了。

“吃了。”福来答,“来碗水吧。”

向贞说:“你俩啦着,俺去烧水。”

福来忙拦住,说:“不用烧,舀碗凉水就行。”

向贞打趣儿:“后晌没吃饱?”

福来也笑:“喝了碗希汤,第二碗红英不让喝了,说给春花,俺是饿得睡不着,躺着难受,出来逛逛。”

旺生叹口气:“都一样。”

福来把手伸进口袋,又很快撤回手,很长时间已经没烟了。

旺生摊摊手,说:“俺也没烟叶了。”

福来无奈地笑:“俺知道,你断顿儿比俺还早。”

向贞端来了水,说:“这饭都吃不上,还想着抽烟?啥时候能熬到吃上顿饱饭,叫红英给你买烟叶,让你抽个够。”

旺生说:“俺看够呛,今年又是大旱,地里的裂缝像一条条长虫,三亩四的麦子都焦黄焦黄了,成片成片地蜷缩成团儿,那天队长拔起两棵,根都枯死了,下麦是指望不上了。”

福来说:“秋季也甭指望,上年还是麦子种得多,地瓜少,光指望棒子,能收多少?”

向贞正给旺生的褂子打补丁,忽然停了手,说:“要是把三亩四的麦子改茬种上地瓜就好了,反正这季麦子是完蛋了,地瓜产量高,又抗旱,你们没听老人们说嘛,地瓜全身都是宝,地瓜叶地瓜蔓都能当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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