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案上平展开一张白纸,有人立于之前,泼墨挥洒,肆意放纵,积蓄已久的压力被倾尽释放,细腻尾随遒劲而来,很快,纸上便悄然绽放出几支寒梅。
“王爷,松影来了。”
宋还礼的声音隔门传来。
“进来吧。”
门被推开,来人腰间挂着长剑,一路风尘仆仆。他用布满伤痕的右手扶住斗笠边缘,走进后向案前的人恭敬行礼,“王爷。”
笔下,鹅黄色的梅花次第渐开,直到悉数绽放完毕,贺沉才搁下笔,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宋还礼。
小厮心领神会,立刻走进来取走桌上的《寒梅图》,之后端来一壶新茶。
两人于蒲团上跪坐,松影这才取下斗笠,只见一道狰狞疤痕,赫然从他左眼上方斜刻至右眼下侧,显得诡异可怕。
暗色的服饰有些地方被磨得发亮,衣襟袖口上也有破损,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饱经风霜。
松影将佩剑放在身旁,看了眼桌上的茶,却并未去碰。
贺沉饮下茶水,问道:“可有消息?”
“回王爷的话,”松影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在贺沉面前展开,沿簟江周边有多处标记,他用粗糙的手圈住那一片,“我们的人一直都在查朝廷里当年那件事的幸存者,或者他们的子嗣,却没有仔细去查靖王爷一开始就到过的簟江。”
盯着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贺沉恍然。
“水寇?”
“是,这群水寇的老大姓白,十六年前就带着他的手下盘桓在簟江一带。”
贺沉眼神骤亮,“如此,他们可知晓四年前的事情?”
“是,不过……”松影抬头,对上贺沉的双眼,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王爷,船确实是在晚上沉的,可是靖安王出事或许不在晚上。”
“不在夜里?”贺沉怔住,片刻间心间拥堵,一阵气血翻涌而上,他别过去脸就是一连串急促的咳嗽。
“王爷先别急,白老大有提到一个线索。”松影如是说。
“什么线索?”
“是在江南。”
说罢,松影将一封信交给贺沉,对面的人展开后,目光沉静地扫过字迹。
两个话少的人一旦停止交谈,屋里就愈发安静压抑。
贺沉收起信,盯着眼前的杯盏,茶水里飘起的一片嫩叶忽而沉底,他的眼神始终没有挪开。
松影看到贺沉陷入沉思中,没有着急开口打扰。
良久,他起身,“松影。”
看到主子起身,松影也急忙立于一旁,“王爷请吩咐。”
“去探江南,查查白老大信中提到的这位柳先生。”
“是。”
松影转身退去,贺沉看着他沧桑的背影又叮嘱了一句,“诸事小心。”
那人将斗笠重新戴好,手中执剑,向贺沉抱拳行礼,“请王爷放心,属下告退。”
松影走后,贺沉踱至窗边,看着屋外阳光明媚,连日阴霾的心绪终于得以片刻松弛。
有线索,比什么都重要。
“宋还礼。”
小厮闻声进来。
“湖心亭风大吗?”
宋还礼是个鬼灵精,王爷这话一出口,他就马上明白了。
“回王爷的话,”他手脚麻利地收拾起一件斗篷,“今日天气暖着呢,王爷可是想去湖心亭坐坐?”
贺沉斜睨了小厮一眼,“走吧。”
两人刚出房门,横梁上一抹黑色影子翻身落地,轻巧无声。
他扬起手中酒壶,对准自己张开的嘴用力倾倒几下,发现壶中佳酿早已空无一滴,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望见贺沉走远了,这才带着三分醉意跟了上去。
二月尽头,寒气褪尽。
贺沉坐在湖心亭中,斜靠栏杆向远处看去,除了几棵零星老松,所有绿植都背负着生命的重任,努力生长。
这一片盎然让他欣慰。
偶有下人忙碌经过,也无人敢多做停留、放声言语。午后的王府很是宁静。
只是这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走廊尽头的月门边上,传来一阵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旁人抱怨。
贺沉侧过脸,原本惬意的眸光,一点一点聚焦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身影背对着湖心亭,正踩在不算平稳的巨石块上。
她扒住身前大缸,一动不动地盯着水缸里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挽起袖子,左手扶在缸沿处,右手直接伸入水中。
日头虽好,气温也暖,可惜这只缸常年置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其中的水也冰凉渗人。
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急忙将手缩回,用另一只手握住暖了会儿,才又慢慢地、试探性地将右手重新探入水中,适应了水温后,那只手打圈划拉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