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鸿门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打了一道弯儿,问起众夫人来,“我家远居阳城,不比京中富贵,提起我家儿郎的婚事,确实发愁,依我家老爷的意思,还是想寻个京城儿媳,也算天子脚下的姑娘,有福气。故而来寻大嫂子帮忙,打听这京中适龄女子。”
“尹家的公子声名在外,竟也寻不到一门合适的亲事,怕不是你家瞧不上阳城的姑娘罢。”荣安侯夫人是武将世家出身,说话简明扼要,一击就戳中尹大夫人心事,堂中骤然安静下来,众夫人停下来,眼神在二人间来回游移。
荣安侯夫人便是方才含笑点头的那位。
映棠抬眼,心知是两位夫人有旧怨,观旁人皆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她敛神举起茶盏,入口苦涩,后劲掀起一阵火辣,是一道驱寒的养生茶,不过手艺寻常,映棠凝眉放下茶盏。
尹夫人心里嘀咕,却不想放在嘴上说,向左挪了挪,侧身对荣安侯夫人,特意避开她的话,笑道:“儿女都是债,总是要叫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多操心,今日大嫂子约我等过来,本就是叙叙旧,说到儿女婚事,也都能聊到一处,我便也厚着脸皮替我家那不争气的问一句,荣安侯夫人既然同我说不到一处去,又何必多言。”
先前听众夫人聊起自家儿女,还一派喜气,唯有这位荣安侯夫人并不接话,映棠便猜到,荣安侯夫人想是膝下并无子女,尹夫人那话分明是在戳人痛处。
可映棠抬首瞧荣安侯夫人,神态自然,仍旧端着那盏茶,冷笑了声,“膝下承欢之乐,也要看做长辈和做儿子的成不成器,这到老了究竟能不能享福还两说呢。”
尹夫人的那个儿子,在阳城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学文的时候嚷嚷着眼睛疼,学武的时候又吵着闹腿疼,最后落了个文不成武不就,又好在秦楼楚馆里争强斗胜、挥毫泼墨,尹夫人上下塞了不少银子,才勉强兜住了尹家的面子,架不住他那股张扬的、恨不得全天下都要认识他的性子,阳城谁人不知他尹家独子的德行,明说了就是猫狗都嫌,赔着棺材本也引不上正路的浪子,还是回不了头的那种。
荣安侯讽刺她家长高了眼睛,实际上便是放平了眼睛,阳城也无人愿意赔进去一女儿。
有戏言称,这嫁与要饭花子还能讨一口饭来,嫁给尹大公子,那就是肉包子打了狗,有去无回。
尹夫人咬压咽下冒到嘴边的话,缓了缓,含糊一笑复又道:“荣安侯夫人倒是个直肠子,这说起话来,颇有武将世家的直率,你倒是不愁的,合该高高挂起才是。”
韩大夫人是个贯会和稀泥的好手,见状忙扬声打断,要下人们去端上来府上新学的糕点,邀各位夫人尝尝,“今儿个天冷,大家聚一场不容易,莫要彼此生了嫌隙,在心里头呕气,来来来,都试试我府上这糕点。”
诸位夫人都象征着咬了两口,映棠自然也得了一块,待一侧的丫头端上来糕点,只一眼便认出了是茶楼的金玉紫苏糕。
映棠心思晃了晃,又听尹夫人惊道:“这滋味,倒是新奇,可是你府上厨子所创?”
韩大夫人扬起一抹笑,在映棠与她对上视线之际,如“心有灵犀”抬手示意,众夫人遂一齐望来。
一紫衣夫人问道:“我见大嫂子方才请了这位姑娘进门,却未同我等介绍,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韩大夫人但笑不语,映棠只好起身,朝着众夫人盈盈一福身,“映棠并非世家子,家中以茶为业,今日得韩府老夫人所邀,这才贸然登门叨扰,这金玉紫苏糕虽由我所创,不过大夫人府上的厨子巧思,做了些许改良,能叫诸位夫人喜爱,非我之功。”
映棠刚刚尝过这道糕点,里头缺了一样黄豆,且甜度过浓,这般成品,她是不敢认的。
紫衣夫人听罢略略一笑,轻声道:“我倒是说韩家的几位侄女中,不曾见过你,原来也是今日过府的客人,可是你既应韩老夫人邀约,自往那处去,到这处来做甚。”
这就要问问韩大夫人的意思了,映棠知她有心打探,遂笑道:“既然过府做客,自然要先请见府中的当家主母。”
礼数在前,旁人纵然有心挑剔,也说不得她半个字,毕竟她是由韩大夫人的人请过来,入座也是得了韩大夫人首肯。
荣安侯夫人闻言转眸瞧她,“既然是老夫人所邀,就莫要在此处耽搁,让她久等了,你自去吧。”她开口为映棠解围,又是这堂中说的上话的名门夫人,映棠朝她屈膝行礼,又向韩大夫人辞别。
“不急,”我已让人去母亲那边说了,要留你在这边叙叙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