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百合
发。
白天尚且暖和,入了夜天就渐渐凉了,酒壶吊在篝火旁,烫得热乎乎的,之前买的炊饼被插在削干净的树枝上烤,两面微微焦黄,麦香随之散发。
映棠不爱喝酒,可也不敢在夜里喝茶,省的激了劲儿睡不着,就学着他们吊了一壶水,将水烫热了喝。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映棠伸手去取水壶,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将水壶提过去。
韩霁用帕巾包紧水壶,确认不会有漏出的空隙,才递了回去,“水壶烫手,用它包一包,掀开盖子记得吹一吹,小心被热气蒸伤。”
荒郊野岭,难以就医,万事都该谨慎些。
映棠接过水壶,捏着那一层层包扎严实的帕巾,闻言点了点头,掀开盖子依法吹了吹,才缓缓入口。
她水壶挂的远,热的慢,温度不算高,映棠仍旧是慢慢喝,时不时吹一吹。
夜里起了风,篝火里的火星子像荒原掀起的沙子一般随风激荡,热浪一道一道吹来,映棠取下薄毯,放到膝盖前烤着,一来挡一挡灼热,二来也能保暖。
众人忙着把酒言欢,挤在一处逗乐,映棠这边便一时清冷下来,她瞧着那处的热闹,时不时的还跟着笑一两声。
韩霁屈膝下蹲,在映棠身边坐下,递来一只牛皮水袋,水袋里装着热水,既不会烫手,还能充当暖手的汤婆子,“水先不要喝,暖一暖手。”
方才给映棠包水壶的时候,韩霁便想到这招,故此特意用水壶热了水再灌到牛皮水袋里,水袋保温,捂一个时辰也不至于叫人喝凉水。
韩霁往前挪了挪,将外头的风挡住,扭头见映棠捧着牛皮水袋,脸蛋被火烤得红扑扑的,不由有些愧疚,“往后几日,恐怕都是这般风餐露宿,下一处镇子,还是去客店歇息一晚。”
映棠望着燃烧的火焰,只觉暖和,柔声说道:“从前父亲带着我与母亲出门做生意,也是这般场景,大家一起围着火堆,热热闹闹的把这一夜过去,遇过山匪,也遇过落石,遮风避雨的房屋下是一晚,幕天席地的星河下也是一晚,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拿起水袋朝韩霁晃了晃,听着里头水流激荡的声音,又笑道:“再说有这样好的汤婆子,如今又不算最冷的时候,趁着机会多赶赶路,早日入京城,也早起心安。”
人只要温饱尚足,其实多余的那些,都是锦上添花,对映棠来说,这样宁静的夜晚,便是赏赏景,也是人生乐趣,多少人风餐露宿,是过着忍饿挨冻的日子,这样的生活,比什么都残忍,却也随处可见。
火堆旁的土堆里,被映棠埋了百合,她一边说一边拿棍子戳开土盖,用手帕裹住手把里头的油纸包拖出来,里侧的纸包燃了半截,不过这里头还包了山壁上垂下的葛叶。
卉县的街头,农妇们挂着竹篮,卖的最多的就是这百合,这一带百合多,现下应季,这些形似莲团,与蒜瓣无二的果实,往常多用作与荤物相配,口感绵软,偶有脆嫩的,更多几丝清甜。
映棠是在成衣店旁的街口遇到的,妇人提着篮子沿街叫卖,她看拿妇人可怜就尽数买了下来,不知道如何用作菜里,一律先烤了试试,她方才拉着见夏悄悄试过了,只是想着这百合若能用在冰沙里,当是不错。
百合闷在火堆里烤,不消任何调料,吃起来便是甜软无比,她将发簪擦干净,用来拨开葛叶,百合熟透了都瘫软在里头,映棠依样学样,隔着帕子把最几层的葛叶提起,放到一侧准备的茶盏上。
她叹了一声,又笑道:“虽然有些暴殄天物,但总算是成了。”
映棠将茶盏端到韩霁面前,抬手请他先试,“大人送我汤婆子,我也还个礼。”
葛叶有些大,垂到盏子两侧,将这饶州来的名盏遮了个七七八八,映棠眼不见心不烦,还是忍不住悄声提醒韩霁注意着茶盏。
捧着这么一盏别致的烤百合,韩霁既稀奇又好笑,也不知映棠什么时候背着人偷偷做的,竟半点没叫人察觉。
感味着热汽扑鼻而来的幽香,韩霁捻起一瓣品尝,头一回接触百合,因并未添进香料,原有的清甜中微微泛涩,越是咀嚼越发的甜起来,韩霁点点头,赞许道:“名家出手,且有名盏托衬,果然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