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柳依从魔塔向下坠落之时，周遭的魔云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四散而逃。这使得柳依的下坠异常顺利，毫无阻塞之感，而强烈失重的恐慌将她吓得意识清明至极。

这该死的魔主当真将她视作垃圾一般用过就扔，连块破布都能洗洗涮涮多用阵子，她竟是连一块破布的境遇都没有。柳依想起自己记忆中看过的话本，哪个风月之事描写得不是旖旎婉约得美？里面的郎君们不论终章如何变了初心，到底都是温温柔柔，哪个会像那魔头一般豺狼似的狠辣？

柳依越想越气，她开始自行使力加速自己的坠落。柳依向来头铁得很，只要能离那个可恶的魔头越远越好，她才不管下面是龙潭还是虎穴，再是怎样恶劣的境遇，都比呆在魔头的身边强。反正她到底不是那魔头的对手，再相遇她也会被蹂成菜瓜。越想越悲，看来她还是得想想其他离开虚弥镜的办法才行，魔主那头当真不适合做突破口。

但凡下落便总会有触底的时刻，预想中摔成烂泥的惨事没有发生，柳依跌入黑黢山间一条蜿蜒的河渠之内，随后化为人形开始在水面上漂浮。当真是巧合至极，那么多岭峋的山峰没有把她戳成筛子，倒是这狭窄深邃的河渠把她接个满怀。柳依当然不会相信这是魔主大发善心给她选的好道，只觉得是她自己吉人自有天相佑。

但，好事难成双，柳依周身开始发寒，除了灵台位置吃了魔主的一口血之后在隐隐发热，身体的其余部分都是冰冷至极。这河渠里的水又是透心凉，寒上加寒，柳依越发冻成冰块人。她作为一人形冰块在河面上漂浮许久，直漂到河渠尽头才被冲到岸边的滩涂上。可是离开了冷水瘫在阳光之下，柳依的身体依然犹如被冰封一般无法动弹。柳依有些担心，也不知这里天黑以后会不会怪物横行？若是那般情形，估计她又要被生撕成碎渣了。

忽然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柳依眼睛四转，呼吸间仔细嗅闻空气中传来的味道，有股肉味还有果香，好像是人类的味道——这是柳依略微恢复的记忆中最为熟悉的味道！可是人类有好有坏，柳依选择静观其变，并未发声求救。

几个女人陆陆续续围拢过来，她们身着葛麻布裙，人人手里拿着□□，后背箭筒里的弓箭箭簇竟然缭绕着魔气！她们不说话也不好奇柳依的来历，两名看起来最是身强体壮的女人迈步上前，直接将柳依架在肩上托着便走。

柳依与这些女人相比稍显瘦弱，她被架在这两个女人肩头后连脚尖都碰不到地面。有了人形车架，柳依的心情却并不轻松。这些女人虽然是人类躯体，可是面目森冷，行动粗鲁，浑身透着肉食动物的腥气味道。柳依可并不觉得自己是被人营救，反而颇有一种马上要被架在火上烤成肉炙的不祥预感。

这些女人步履匆匆，在树林里极快地穿行，有猎人行走在自己地盘的从容，看来这里便是她们日常生活或是打猎的地方，她们对这里的地形地貌都极为熟悉。穿过树林果然看到一高坡之上林立着不计其数的白色帐篷，而在所有的帐篷中间耸立一占地极广的四方顶幄帐。

柳依的记忆逐日复苏，对这些人类使用的东西感到尤为熟悉，可是她又直觉自己不是人类，这使得她对自己的身世越发迷惑起来。

迷惑的柳依就这样被丢进了最中间的四方顶幄帐中，那些女人似乎极为忌惮这屋子，只露出一个门缝便将柳依给扔了进去。可怜的柳依尚且处于冻结状态，她的手脚无法动弹，只得面朝下地直直摔在地上。好在这帐子里铺了极厚实的毡垫，柳依仔细嗅了嗅，竟然闻到一股极淡的狐骚味。好生奇怪，她竟然连狐狸的味道都想得起来，可为何独独忆不起她自己是谁？

“怎么？闻到什么味道了？”一声极为柔媚的声音响起在幄账之内。

柳依着急地晃了晃身子，可是她依然无法动弹。

幄账内的女人看到柳依这般徒劳地扭动，娇笑起来。

柳依作为一个姑娘，听到这笑声都感觉心里酥酥麻麻的，她心想这人声音这般好听，也不知道样貌是否同样魅人，反正总不至于像外面那些五大三粗的女人一般吧。

那个女人似乎也对柳依颇为好奇，不一会儿，一双白色小皮靴出现在柳依的脑袋前面，柳依趴在地上，只能极力抬眼网上瞟。

那女人笑着用脚尖挑起柳依的下巴，柳依被迫将脑袋抬得极高，可当她瞧见那女人的相貌后惊得瞪圆了双眼——这女人和魔主长得竟是一模一样！同样的琼鼻凤眼，眼尾上翘，卧蚕眉上挑。可是他们给人的感觉又极为不同，这个女人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而那个魔头懒散邪气，即便是笑也是眼角下垂，嘴角上扬，满脸的轻蔑神色。

柳依想要开口质问这女人的身份，可是，她竟然连嘴巴都被冻住了，这该死的身体根本就是专门扯她后腿的，没有身体反而让柳依觉得更加自在。

那女人笑呵呵地看着柳依愤恨交加的表情，极为体贴地将柳依翻了个个，然后让她稳稳地平躺在地上。可紧接着，那个女人却一下子坐在柳依的肚腹之上，然后仔细嗅闻柳依的脖颈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