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柳依醒来的那一刻，入眼便是一个三角脑袋顶着两个圆滚突出的黑眼睛怪物，那黑眼怪物正呆愣愣地瞅着她。

柳依的意识逐渐清晰，看那怪物始终一动不动，她慢慢便从慌乱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她发现此刻的自己正飘浮在一汪黑水中，她的周身萦绕着浅淡的白光依稀照亮她眼前怪物的轮廓，“魔龙龟”三个字突然在柳依的脑海中蹦出，她定是以前见过这种似龙似龟的怪物——它顶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龟壳，长有锋利的龙爪和长长的龙尾，明明是乌龟的温吞样子，搭配了龙爪和龙尾却显得怪异又凶狠。

柳依倒退着往后游去，想要离魔龙龟远一些，前一层她遇到的犀角怪就喜欢用犀角刺穿她，谁知道这魔龙龟会不会用它的龙爪来挠她。柳依往后游的时候，那魔龙龟始终未动，直到那魔龙龟彻底离了柳依周身荧光所能照射的范围，它才从柳依的视线中消失。

柳依不敢大意却直觉一定要远离那头魔龙龟，她开始调转身躯认准一个方向后拼命游动。

可这黑漆漆的黑水里不辨方向，柳依只得认定一个方向期望能够触碰到边界，若是当真撞到边界，她便可以顺延边界而游动，总归比没头苍蝇一般乱撞要强得多。好在她在这黑水中不再感到疼痛，甚至不会有在水中憋气无法呼吸的感觉，她好似在空中漂游一般。只要那个魔龙龟不来捣乱，她相信自己迟早能够逃离这里。

不过想也知道，魔族的地盘处处邪门，哪会儿有万般皆顺的好事？还没等柳依游离多远，突然，一阵龙吟传来，随着沉闷的龙吟声，周遭的黑水开始剧烈波动，然后慢慢拧成旋涡状将柳依裹挟其中。柳依拼命游动想要逃离，可是旋涡逐渐拧紧拖着柳依便往后转动而去。

柳依惊恐至极只得更加用力地向前扑着水游动，可她终归是凡胎，哪里拧得过身后魔物的力量？柳依到底还是被拖回魔龙龟的眼前，离近了，她方才看到那魔龙龟正大张着嘴，一口龙齿闪烁着锋利的黑芒。柳依大惊失色，直觉自己这次要栽大跟头，她手脚渐渐慌乱竟是失了游动的力量，紧接着便随着扭动的漩涡一头栽进魔龙龟的嘴中！

那魔龙龟甚是残忍，开始用锋利的龙齿仔细咀嚼柳依的身躯，柳依彻底沦为一团肉成为了这怪物的口食。被生生嚼烂的滋味要如何形容？当柳依觉被嚼碎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会立时痛死而亡，可她却始终清醒地承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折磨。

柳依无数次被利齿穿透，她的□□被撕裂成块状，她的每一块骨头亦是被逐一戳成碎片，她的身体四分五裂，柳依慢慢失去了自己的所有身体，可是所有疼痛的感觉始终存在。柳依不懂，她连身体都没有了，为什么还会一直活着？还会一直痛？这是怎样一种残忍的折磨啊。永远不会死的灵魂，永远不会止息的疼痛。就连死，她都再无法做到。

当柳依的最后一块肉身被嚼碎之后，魔龙龟终于将所有□□的残渣咽下肚腹。柳依意识清明，麻木的疼痛感从未减弱，她以为这已经是最痛的一种，可是当她的肉身碎末跌入魔龙龟的肚腹之后，一种被腐蚀的灼烧感袭来。犹如落入滚烫的油锅中被炙烤，柳依痛得想要嘶吼出声，可是她连身躯都失去了，她该拿什么大喊大叫？

只有不停息的疼痛和灼烧的刺痛感伴随着柳依，她不死亦不生，她在痛和恨中沉浸——她恨死了这些魔物，她要宰了这魔龙龟！她更要宰了那魔主！

柳依在魔龙龟的肚腹中越是痛便越是恨，她想要逃离，可是没有身体的灵魂又该如何脱离苦海？她连能回头的脑袋都没有了，她的彼岸又在哪里？她失去了身体，或许再也无法入梦去寻求无道的帮助。

柳依不明白她既然已经失去了身躯，却缘何一直保持意识的清醒？难道她已然变成了魔物？她这个不死之魂，或许一开始便是个怪物。

柳依的思绪纷杂，不知时间流逝，细微的变化却逐渐产生。起初，柳依唯一能够感知的便是全方位的痛感，再之后，她发展出一种朦胧的视觉感。她好似成为一个透明的点状物能够环视周遭的一切，她看不到自己却能看到除她之外的所有——柳依看到魔龙龟黑色粘稠的肉壁四面八方的裹挟着她的存在，处处都是糜烂的肉疱。

这看不见还好，看见的一切都令柳依想要呕吐，可惜她已经失去了能够进行呕吐行为的身躯。

柳依开始四处寻找她仅存的依仗——无道交给她的那柄黑簪，柳依知道那是她唯一可以离开这里的制胜法宝。她拼命用自己看不见的眼睛四处逡巡，可惜她无法移动，似乎被圈禁在一个固定的点，视野受限至极。到底是没有看到黑簪的任何残骸，或许同她一样，早已被那魔龙龟嚼成了烂泥。

处境艰难，柳依却不愿就此放弃，为能够扩张她的视野，柳依开始在心里不停默诵魔功心法。虽然她及其抗拒成为魔物，但她现在已然成为一个没有身躯的灵魂点，和一个魔物又有什么区别？要想找到黑簪，她必须让自己这个存在的点移动起来，如此才能使视野的范围扩张。

那一套魔功心法是柳依脑海中记忆最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