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想（二）

次日，掐着点地，明尘山来了人处理“转交”事宜，看他穿着，领口为靛青，应是外门弟子。

明尘山内门与外门间如有天堑，内门弟子可飞升成仙，而外门弟子，只相当于人间仙法大会参与者的长期驻扎者，能升到无空界，算是到顶了。

来人虽是外门，却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凤眼微垂，好有气势！和无量塔赐什么（如今启灵在心里也不太愿回想那日）的离家剑士有几分相似。

这人拇指上戴了个铁扳指，其上镌刻了个不小的“左”字，奇的是这字的材料竟是流动的，类似岩浆，用极品灵石镶边。真是明目张胆地彰显不凡身份啊，除了左家二郎，还能是谁。

若问启灵为何知晓是二郎？那还得从前一天说起。

昨日院里别了大师尊后，她想去打个水、泡个澡，结果在路上遇到了疯癫的荣芝。

“你说她一个年至三二的人，如何可以当王爷的小妾，怎么可以？！明明王爷先中意的是我啊哈哈哈哈哈。”有了深仇大恨，原先看不惯的人，倒成了可倾诉之人。

荣芝对着启灵“密谋”：“我知道的，启灵，你也恨她的对不对，我们一起，我们一起……”她全然不是之前温婉婀娜模样，目眦尽裂，咬牙切齿。

启灵暗叹人性，不愿多语。谁知廊桥拐角还藏着个荣娇，如今信步走来。

“你！”荣芝看到她，就像穷途末路的饿鬼看到香饽饽，她右手向前抓去，五指尽全力张开，修得精美的藕色指甲恨不得撕下对面那人的脸皮血肉，启灵反手一档，霍，好强的气力。

“你这个贱货！”

声音不小，启灵担心惊扰到他人，向边上望去，正巧看到个一个露出半截的小脑袋，上面扎个双丫髻。是荣芸。

没等启灵将那个小丫头揪出来，荣娇开始阴阳怪气：“王氏姨娘～啊，奴家马上要作王府新妇，凭你刚才对奴家的冲撞，当可定重罪。可惜王爷没看上你，不然，毁了之前婚约，你嫁去天竸总好过嫁去屹州万倍。”

荣芝听后似霜打的茄子，从启灵手臂上滑过，歪倒在地，神情有些魔怔，似是受了极大刺激。

启灵看不下去，这人怎么这么拎不清？她忍不住斥责：“荣芝，那王氏公子是个体恤人的，待下人也不错，又如何会亏待你。且行且珍惜。况且，嫁娶重要，但保持自我更重要！”

明明她之前言行不堪，但终归是受了平界风尚影响。成婚要紧、夫君大过天，她是被这样教导着长大的，为了婚事甚至可以放弃寿命。得饶人处且饶人，之后恐怕也不会再见。

她又转身对荣娇说：“恭喜荣娇姑娘，这等喜气冲天之日，望姑娘海涵，莫要在意荣芝，若是之后遇上王氏，今日之事……”

荣娇初听启灵的维护之意，吃惊不小，但迅速反应过来，反问道：“今日有何事？不是只有王爷与我的海誓山盟？倒是启灵姑娘辛苦了。”

“呐，”她竖起玉指在启灵手背上轻轻一点，“把我的运气传给你点。”

她踩着步子走了，背影婀娜、似在起舞，但到底不够解气，又转回来对不知轻重的荣芝说道：“其实啊，荣芝姑娘太不凑巧了，你可知就在你与王氏旁门的旁门定婚之前，谁来了明尘山当外门弟子？”

“南离北左中，红城——左氏的嫡二公子，左子俣，他大哥自小被扣押在天竸作质子，回去无望。你猜到时候谁会继承整个左家？！”

荣娇说得眉飞色舞、妖媚绝伦，到了重点部分还特意拖长语调，真是要活活气死荣芝。本来，明眼人都看得出，荣芝进左二公子家这事，实属不可能，只有荣芝听得当了真，快要晕厥过去。

启灵想走，一直藏在角落的荣芸跳到了跟前，拦住她的去路。

“启灵姑娘，对不起，婆婆姑娘们都说姑娘你志比天高、命、命比纸薄，尽做蠢事，小女才，但小女现在不这么觉得了。听晗儿说，姑娘你在明尘山时挡在了众人之前，姑娘是个好人，是个有勇气之人！”

晗儿这名字有些熟悉，好像是明尘山广场上维护了启灵好意的姑娘，她可以参加大会，又是从宫里出来的，应是娘娘或公主的贴身随侍，自己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荣芸坚定的眼神给了启灵希望，今日自无量塔之后，她终于会心一笑。

如今再回忆这段，她依旧浅笑不止，也是如此，才得知了红城左家的二公子。谁知第二天，就见到了真人。

左二郎与宝荣阁管事说了几句，递交了公文，再次站到了启灵面前。

“姑娘随我前往明尘。”

“如此甚好，只是，可否稍等片刻，在下行李还没拿。”启灵拍拍脑袋，昨日她收拾行李到三更半夜。

“平日贴身之物可有带？”

“额，”贴身之物不就该贴身带着？她只好答道，“有的。”

“随我前往明尘，”左二郎又重复了一遍，话语生硬，“姑娘不用带行李，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