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书（一）

虽然约的时间为辰时八刻，但启灵早已习惯寅时起床，要说今日的不同，就是跳得格外用力的心脏，它好像迫不及待地要先自己一步蹦到无量塔前才好。

只可惜，启灵不知，今日的不同又怎会只有这些。女妲坠凡、灵力大乱、死伤无数的绝望，都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等着他们。

“回笼觉还是算了吧！”启灵屁颠屁颠走着，想着，索性在这修仙市集里好好转转，因为她每日辰时到崖顶的缘故，竟是错过了整整八年的早市！

启灵沿着街边闲逛起来，天光清浅，融于刚刚苏醒的街道坊间。

授书，春日，早市，启灵感到前所未有的希望。

“一日之计在于晨”，有别于傍晚的热闹慵懒，市集的早晨更为充实。店家在热络的早安对话中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今日会碰到怎样的宝贝？会卖到多好的价钱呢？

启灵最先拐到的，就是“无觅处”所在的街口，只见悬帜高挂，直漫天际，是为纁色，分外明艳。之前，她总是日落而归，那时“无觅处”的笙旗、帷幔与日落斜阳的红黄交织同色，并不显眼，今日，青天白日里看着，竟是如此明目张胆的繁华，别有一景。

“无觅处”门厅前，玉柱边，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婆婆正在弹灰，看着好生面熟。

“这位姑娘，嗯……宝荣阁的？之前只见过荣娇等人，倒是没见过姑娘。”婆婆见到来人，停了手里的素色鸡毛掸子，热络又大方地与启灵招呼着。

“正是，宝荣阁偏僻，婆婆好眼力。”正如婆婆所言，启灵平时一心在无量塔修炼，确实不太与他人来往。

“真是个好姑娘，能被珠宝鉴赏店相中，定有好前程。”婆婆生得矮小，一头银发简单盘成了单蛇髻，着一根木簪，看着随和；身穿枣色“无觅处”务工衣衫，配同色襦裙，半抬头仰视启灵时，正好给了晨光轻洒于脸颊的机会，是以更为慈祥温暖。

“谢，谢谢婆婆……”在珠宝鉴赏店当“小丫鬟”算不得好出路，婆婆所言有夸大之嫌，但启灵难得被夸，手脚都不知放哪里才好，又加上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授书仪式，当真是被幸福冲了头脑。

“婆婆今日就要回乡咯，我本是福泽镇的根，怎么着都要回去的，正好赶上大孙子娶亲，还没见着孙媳，要是她能像姑娘你这般水灵，可就太好啦。”

没想到这么巧，启灵心里默念道，不知不觉间，她二人竟挽起了对方的手臂。

福泽镇虽被唤作镇，却是平界第三大城，在玉虚宫境内，世代受其庇护。玉虚宫统御仙门，地位比明尘山还要高，其宫主更拥有“号仙令”，可以集结所有仙人。

能是那里的居民，这个婆婆确实好福气。

启灵兴致勃勃地说道：“婆婆启程之前可要好好转转？我可以带你去呀。”

启灵见婆婆连连摇头，又赶紧说要给婆婆的孙儿孙媳买点贺礼，聊表心意。

“婆婆莫要推拒，实不相瞒，今日正是在下急需运气的一天，你就收下，当是让我沾沾喜气。”

婆婆听此，这才应了。

与婆婆约在“无觅处”再会后，启灵前往商铺里择选，她本以为不到一刻就可以选好，谁知根本买不到合适的。

婆婆年事已高又要行远路，送太大或太重的东西都不方便，而小巧的东西里，多有定情信物之意，比如香囊、簪子，其他类似压床娃娃等合适的礼物，又难以在修仙市集找到。加之启灵鲜少来此，路也不熟，当真是大海捞针。

大半个时辰之后，她落步于一家胭脂铺。这里连着天竸城，货物都是最新款，质量上等，尤其这名为“鸳鸯红”的胭脂，吉祥寓意又衬婚事，送给婆婆的孙媳正合适，希望婆婆一家红红火火、和和美美。

启灵觉得今日风光无限好，街坊皆良人。

她仔细整理了下胭脂盒外的丝锦包装，又折回了“无觅处”。

此时的“无觅处”开始营收，虽被称为茶栈，却其实是个茶场、茶栈和茶室的集合体，建筑上也是个特例，广硕的屋檐从大门口延伸而出，所罩区域茶桌林立，门庭若市，文人闲来说书、论经、辩器，武人抡袖猜拳、斗蛐、闲谈，“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之前启灵在窗边望到的繁华热闹，就是发生在这敞开空间。

时间所剩无几，她匆匆从门厅进入，言谈声淡去，两边的装饰全是沉香或玉做成的镂空纹，一别竸朝传统的金镶边，低调得紧，颇有文人墨客的雅致。

过了门厅，是一个大天井，中间有一口浅潭，水面无澜，在潭底黑玉的映衬下如墨，两边有茗茶者，就着晨光，细细聊着，好不惬意，启灵掠过时众人纷纷向她点头问好。再往前，是茶叶交易所，内里人来人往，声音却都不大，东家、掌柜算账的柜台在此间的北侧，面南。

启灵本想将礼物当面赠予婆婆，却被告知她跟着采茶队去了后面的仙山，婆婆还特意麻烦掌柜代收启灵的礼物。

“怎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