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
是夜,大雨滂沱。
宛城外十里的钟山上有一行人,明火执仗,冒雨前行,
但终究是雨大路难行,那行人停了前进的步伐,滞留在半山腰破败不堪的山神庙中。
山神庙正殿中。
“夫人节哀!老奴知小女君的早夭让您伤心欲绝,但您好歹得保重您的玉体呀!您这般小姐若是知道,也定会心疼的!”
说这话的是一个年纪六十上下的老嬷嬷,着棕色交领裙裳,腰间系着条白麻,花白的头发高盘在头顶,吊着眉梢,一双眼睛狭长,透着股精明劲。
她上前去搀扶一名着素色衣衫,神色哀婉悲凄的妇人。
因着丧女之痛,那妇人没了梳妆打扮的心思,粉黛未施,皮肤细腻,高绾的发髻凌乱飞散,斜插着支羊脂白玉簪,身上的衣衫虽是素色,但仔细一看,却能瞧见精美的暗纹蜿蜒其间,衣裳料子也是极好,合着该是位大户人家中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眼下那贵妇人一只手握着绢子轻捂口鼻,另只一手轻轻地抚上一具长约三尺的小棺,棺中沉睡着她如珠似宝的女儿,她正眷念万般地抚着棺沿,仿佛透过那厚重的木料抚摸上的是自己女儿,怜惜不舍。
她没有搭理老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良久才从中退出,背对着老仆,嘱咐道:“心雅最是喜欢热闹,你去叫人把唢呐吹起、把鼓给敲上,越热闹越好。”
老嬷嬷有些踌躇,念想着再是破败,这儿也还是山神庙,原在此处停灵已是大不敬,可还要在此处敲锣打鼓,万一真冲撞到神明,那可怎么是好。她讪讪地开口:“夫人,这样做……不是很好吧!”
可还没有等她说完,神色哀婉悲凄的妇人就一道凌厉目光扫来,她赶忙住了嘴,往外跑去。
不一会山神庙便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如果不是满天飞舞的纸钱,还以为是那家办喜事呢!
雨越下越大,妖风四起,还伴着阵阵雷鸣。
一道白光划破天际,瞬间照亮整个山神庙,又陡然黯淡下去,接着一道天雷直劈庙外的枯树,吓得正在吹奏的乐师们心中一惊。
当地旧俗,十岁以下的稚子早夭,只需择一个良时悄悄地在夜里埋了就是,可是这徐家不同,偏偏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一路敲锣打鼓、四撒纸钱不说,那徐家二夫人还逆了人伦一路跟着,现下可好,停灵在山神庙,这一道道的惊雷,约莫是山神真的生气,降下天罚。
思极此处,乐师们不敢再继续奏乐,纷纷停下。
那头的老嬷嬷听到乐声消停,便走过去催促。这时一声声凄厉的猫声响起,瘆得人直发慌,无论老嬷嬷是利诱还是威逼,乐师们终是不肯再奏乐。
老人们世代口口相传,说是猫出现在灵堂中不是吉兆。但送葬队伍半夜三更的出现在荒山野岭,遇
大雨停灵神庙,电闪雷鸣,这桩桩件件都不是什么好事呀!
“吴妈……”贵妇人的声音从正殿中传出。
老嬷嬷不再顾奏乐之事,匆匆跑进正殿。
“吴妈,叫人去把那叫得挠人心肠的小畜生抓住打死,莫要让它惊着我儿。”
老嬷嬷得了令,循着声音探查到那野猫应该在山神像背后,便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朝残破的山神像走去。
高高的神坛上原该有一尊峨冠博带、威严神武的山神像。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岁月流逝,香火人气也渐渐淡了,神坛上杂草丛生,神像残破支离。
老嬷嬷指挥着家丁爬上神坛将躲在山神像后的野猫抓出来。
轰隆隆——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正要爬上神坛的家丁慌了神,说什么也不愿上去。
“那你去!”老嬷嬷指向另一名年轻家丁,可他也不敢上前,连连如捣蒜般摇头,手也跟着摆动。
老嬷嬷将周围的人都点了个遍,无人敢应。
“好哇!你们这几个怂崽子,一道雷就吓成这样,老婆子我自己上去抓那小畜牲!”老嬷嬷骂骂咧咧地爬上神台,绕到山神像背后。
闪电划破长空,山神庙亮如白昼,神像脚旁不远处是掉落的山神像的头颅,即使沧海桑田,光阴流转,头颅上的神情依旧惟妙惟肖,满是悲天悯人的哀色,细细看那微微上翘的嘴角,精准地嘲讽着世人愚昧无知。
“啊……”
老嬷嬷从山神像背后出来,准确说是爬出来,她似猫般慢慢地爬向神坛边缘,然后纵身一跳,单膝立地之后,缓缓地站起身,双手张开高举,同手同脚、四肢僵硬朝着殿中央走去。
见老嬷嬷从神像背后爬出,一系列怪异的行为举止,庙中奴仆不顾庙外的大雨倾盆,纷纷四散奔逃。
只有那个贵妇人依旧留在原地,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分毫。
见她如此,老嬷嬷突然挺直背部,昂起头,猛然朝她扑去,如一只捕猎的猫,灵敏、快速。
谁知却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