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大暑已过半,天气酷热难耐。
好在期间下了几场暴雨,冲淡了热气,略微凉爽起来,元嘉将用过早膳,皇后娘娘命人来请,说是今日湖边凉,可出来走走,元嘉自也愿意。
湖边凉风习习,亭子里坐着端庄的皇后,身侧多了一人,是一脸笑模样的国公夫人,见了元嘉,笑意更浓,行礼问好,“公主近日可好?”
元嘉冷冷道,“甚好。”
坐至皇后身侧,无聊地摆弄着手中的九连环,耳边听国公夫人道,“隶儿为公主寻了一些解闷的玩意,希望公主喜欢。”
元嘉动作一顿,皇后接话,“东西已收着了,等会儿送到你那里。”转而讶然地问国公夫人,“柳将军也来了?”
“一起来的,在外面守着。”
皇后沉思,思付着皇帝对镇国公的态度,自镇国公进京以来,皇帝日日召见,两人动不动闲聊甚久,面上笑道,“本宫也许久未见柳将军了,既已来了,便进来吧。”
国公夫人命人去喊,不过一会儿,柳隶到了跟前,朝元嘉行礼,元嘉要再琢磨不明白国公夫人的意图,那可就是傻子了。
皇后抚了抚元嘉的手,“你难得出来,让柳将军陪你走走吧。”
元嘉起了身,柳隶落了她一步,两人慢慢地在湖边走着,湖边有成林的玉兰树,还未及两人开口说些什么,枝繁叶茂中传来了阵阵簌簌声。
元嘉闻声侧目,林中似有一抹红影闪出,心头涌起熟悉感。
“何人!”
柳隶拔足去追,不过片刻,一脸狼狈地闪身出来,撩起衣摆,伏地请罪,“公主恕罪,是臣的朋友,乡野之人不知规矩,惊扰了公主。”
“起来吧。”
元嘉沉吟, “既是将军的朋友,本公主也不再追究他擅闯行宫的罪行了,让这位朋友出来吧。”
行宫把守森严,能躲掉守卫潜进来,那这位朋友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见林中还无人影露出,元嘉面色一冷,“趁守卫未到,还不快出来!”
几息之后,玉兰绿叶纷纷扬扬,一道人影漫步而出,红衣如火,背负长剑,一头黑发拢于颈后,行动间长发扫着剑鞘,原是一个神采飞扬的青年。
元嘉定眼一瞧,心里暗骂,这可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天地之大,竟让他们在此遇到了,还是自投罗网。
那青年还不知死活地挑眉一笑,“果真是你,小蘖。”
故人重逢,元嘉也想要笑,但没能笑出来,无奈地阖了阖眼,“裴檠,你还是这么倒霉。”
当初同在裴府,两人捅同一只蜂窝,到了最后,自己毫发无损,只有裴檠被蜜蜂蛰得面目全非,柳璟见状笑道,“裴檠,你是天生的倒霉鬼吗?”
瞧着裴檠尤不自知的欢喜神色,元嘉心中五味陈杂。
一旁的柳隶早已变了面色。
*
“囡囡,你说的故人就是他?”
凉亭里,国公夫人已带着柳隶离开,皇后审视的目光落在裴檠身上。
青年体格矫健,俊眉修眼,自是一副好样貌,只是背后那柄长剑,虽未出鞘,还是透出几分肃杀。
皇后皱眉,“你们如何认识的?”
“那时候,我饿,抢不过别人,都是他给弄吃的。”
元嘉面无表情地扯谎,“他对我极好,一碗清汤,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只给我喝……”
不需要说完,皇后身子已抖了起来,双眼发红,泪珠落下,元嘉心里过意不去,双臂抱住她,“母后,都过去了,我如今很好,对不对?”
她难得这么柔软,皇后心疼死了,听她道,“他对我有恩,我想让他在行宫住一阵子,叙叙旧,可以吗?”
正常情况一般,皇后定是不许,但目前元嘉抱着她,柔软的眼神渴望地望过来,她想都未想,“可以!”
元嘉微笑,“谢谢母后。”
等皇后黯然神伤地离开,凉亭里只剩下裴檠和元嘉,裴檠笑道,“小蘖,你也不用把自己说得这般惨吧?”
“先说说,你与柳隶是如何认识的?”
裴檠坐过来,从她手中抽出九连环,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喏,你现今竟还爱玩这个。”
“无聊之举。” 元嘉不满,“快说说你与柳隶。”
“你我分开之后,我在西北待了一年,因缘际会认识了柳隶,他与我一见如故,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今日也是他陪着柳隶来行宫,原本两人在门外候着,不想后来柳隶被喊了进去,耐不住无聊的裴檠对行宫好奇起来,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若不是在林中乍然瞧见了元嘉,他也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小蘖,你竟成了尊贵的公主。”裴檠惊叹,对着她左看右看,自顾自点头,“你的命实在不错,当初我们同在裴府,你一跃成为裴府夫人,我就知晓,你非同凡人,命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