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一连半个月，沈姒都没有再去过小竹峰。

这些日子，她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前世的经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永远是自己第一次被掳去沉渊界的场景。

与外界流传的魔界暴君不同，沈姒来到鸿蒙殿时，看见的，是一个脸上戴着面具，阴沉沉坐在大殿上，苍白又冷漠的男人。

他一身玄衣，领口微敞，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

面具为玄铁铸就，刻着飞鹰的纹路，沿着边缘镀了一道浅浅的牡丹勾边，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挺拔的鼻梁和下巴。

对于沉渊这种审美以奇形怪状为美的地方，沈姒着实被晏燃吓了一跳。

要不是亲眼看见，她根本不相信，眼前俊美正气的男人，会是那个冷血变态的小魔尊。

他完全没有半点魔界之人的样子，不邪魅，不妖娆，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睫毛浓密纤长，虽然看着冷酷不易接近，但并不太薄的嘴唇，却给了他一种无辜的乖顺感。

这张脸，分明就是别人常说的，温文尔雅，礼貌谦逊的世家小公子。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其实是一个心理扭曲，冷漠到不近人情，为了力量与权势，连亲人都能手刃的恶魔。

沈姒以为自己哄不了从前的魔界之主，应该能哄得了如今的苍白少年。

可事实证明，她费心去了一趟小竹峰，终究是白忙活一场。

沈姒暗叹一声。

她向来性子果断，修行刻苦，十几年来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次次都是当断则断，从不纠结苦恼。

如今却想不明白，倒底该不该将前世过错附加在今世的晏燃身上，他只有十多岁，尚且对未来之事一概不知，也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那些残暴无良的罪行，对修真界，以及沈姒的报复与伤害，全都是出自未来的魔尊之手。

而现在的晏燃，不过是一个孤单无助，处处受人冷眼的少年。

就算没有上天庭的试压，沈姒也绝没办法，对如今只有十四岁的他痛下杀手。

*

因为心情不佳，沈姒在灵泉修养了数十日，体内的修为才堪堪恢复。

一出灵泉，她就去了观夜峰。

不过这一趟，却不再是为了晏燃。

沈姒身为司珩仙君唯一的徒弟，因为司珩辈分高，即便她年纪并不大，苍穹山的许多弟子也都是按照师姐来称呼她。

唯一一个，能将她唤作小师妹的，就只有观夜峰的大弟子，傅琼池。

想到这个名字，沈姒紧绷的脸上，不由出现了几分柔和之色。

他们同为师兄妹，自小在一起长大，沈姒的师父严厉冷淡，不容她犯一点过错。

每每被罚，师兄都会悄悄下山，买了小糖糕，送给她后陪她一起受罚，两人站在落雨的屋檐下，少年为她举起荷叶避雨，她偷偷打开糖盒，迅速往嘴里塞一颗，蜜糖一样的味道，伴随着沈姒所有童年时光。

后来自己遇难盲眼，师父离开修真界，她无奈被晏燃囚于沉渊，种种磨难下，傅琼池都没有放弃过她。

自己以命换命，跳下深渊，也是希望小魔尊能放他一条生路。

可惜的是，到最后，师兄还是死在了离开沉渊的路上。

她那时候意识模糊，并不知道师兄为何遇难。

只是每次想到他为了自己却落到那样的结局，不免感到心痛愧疚。

所以这一世再次看到傅琼池，沈姒瞬时鼻尖一酸。

察觉到她的异样，青衣男子缓步走来。

他面容柔和，举止有礼，永远温柔和煦。

“师妹。”傅琼池收起长剑，跨上登仙台，凛凛寒风下，看向少女恢复冷淡神情的脸。

“你也来考试吗？”

这几日正是门内考核，苍穹山里的正规弟子都要参加考试，但沈姒因为身份特殊，一般不会参加这种考核。

傅琼池见她平日不出门，今日却来了观夜峰，便以为是转了性子。

沈姒毕竟刚重生，对当下的记忆并没有那么清晰，经傅琼池这么一提醒，方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为了不惹人怀疑，她倒也顺着对方的话，点头道：“是，我过来看看。”

傅琼池微微惊喜，笑道：“那你跟我来。”

两人一路进到登仙台的预选阁楼里，在他的帮助下，沈姒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又拿了考试专用佩剑。

傅琼池还像小时候那样，细心地告诉她有哪里需要注意，沈姒听着，不自觉闭上眼睛，红唇紧紧抿了一下。

“师兄。”她掀起眼皮，小巧的下巴也抬起来：“这些我都知道。”

看着少女倔强的表情，傅琼池怔愣后哈哈大笑。

“我倒忘了，你不爱听人说教。”

一切准备好后，两人便来到登仙台下，准备接受苍穹山的仙门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