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
的不是衣襟而是自己的心脏。
前方废墟旁的空地上摆着一架盖着白布的担架,他跌跌撞撞地上前,闭了闭眼睛,鼓起勇气抖着手掀开白布。
熟悉却没有半分往日生机的苍白面孔,腹部的位置被尖锐的玻璃碎片扎得鲜血淋漓。
季时衍猛地睁开眼睛,眼眸里还氤氲着朦胧水雾,瞳孔机械地盯着头顶纯白的天花板许久,才逐渐从醒来时惊慌心悸的情绪中清醒。
他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垂眼看到手背上插着长长的输液管,鼻尖充盈着的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终于让他的大脑冷静运作起来。
刚才只是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的又一场噩梦而已,但是他昏迷前的一切绝对不是做梦,否则他此刻不会因为过敏在医院。
他真的再次见到活着的她了。
思及此,季时衍动作迅速地下床拔掉手上的针管。
正要出病房,门却正好被推开了。
推门进来的钱秘书看到季时衍站在门后,有些惊讶:“诶季总你什么时候醒的啊?有感觉身体好点了没。”
接着钱秘书疑惑地挠挠头,手指了指床头吊着的输液瓶:“您怎么下床了?还把输液管拔掉了。这还有大半的药没输完呢。”
钱秘书还注意到季时衍手背处有些淤青,针眼处渗出豆大一颗血珠,在他白皙皮肤的衬托下十分显眼。
季时衍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急匆匆地问:“是你把我送来医院的?”
钱秘书点点头:“对啊,我接到您手机打来的电话,接通后是一个女生的声音,给我说您过敏昏倒在家了,我就开车赶过去了。”
“到了发现救护车也来了,好像也是那个女生叫的,不过到您家也没看到人,就只有您一个人倒在地上,我就跟着医护人员把您抬上救护车送来医院了。”
季时衍静静听完,而后语速飞快地说:“好的谢谢,还要麻烦你帮我交下医药费,钱等过后发你。”
季时衍飞快地说完这几句话后,就打开房门跑了出去,活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这速度看得钱秘书都懵了,反应过来忙大喊:“季总你要去哪啊!医生说了要留院观察24小时的!”
但前面的人影已经跑出很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虽然季时衍哪怕听见了,也并不会回头,他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钱秘书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心里默默犯嘀咕,到底是什么事让季总急得连输完液的时间都没有啊,不会是他们公司马上要倒闭了吧?不能吧,不应该啊。
……
季时衍从出租车上下来,步履匆匆地走过弯弯绕绕的三五巷道,一路匆忙疾行,但最后站在门口的那刻却迟疑了。
害怕打开门看到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屋子,更害怕这所谓的死而复生只是他做的又一场美梦。
他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
有时会梦到她在夕阳余晖下站在教室门口等他放学一起回家,面对同学的起哄调侃大大方方承认说:“我就是在追你们班的季同学啊,但高岭之花总是不肯赏脸,苦恼哦。”边说还对着他挤眉弄眼地暗示一番。
然后他被可爱到终于忍不住牵着她的手腕往校外走,说:“某人有什么好苦恼的,我哪次最后不是和你一起走了?”
有时梦见她吃着他做的饭,边吃边用很夸张的语气调笑着说他就是天底下第一贤惠的男朋友,他面上不显然后默默给她又夹了两筷子菜,其实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头顶狂冒爱心得意地跳起舞了。
有时会梦见地震的时候他就陪在她身边,在危险降临的那刻及时用身体护住了她,代替她被扎得鲜血淋漓,她会在旁边捂着他的伤口一直哭,但他笑得很开心。
那些梦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有些是他希望幻想出来的愿景。
然而梦的最后往往都会演变成她倒在地上鲜血淋漓的模样。
有时是她冰冷的尸体,更残忍一点的时候,他会梦见她死前奄奄一息被疼痛折磨得忍不住哀嚎的模样,她泪流满面地跟他说她好痛,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面前失去最后一丝气息。
那些笑着的、美好的梦境,不知道在哪个瞬间就会变成痛苦的噩梦。
然后他在夜深人静里惊醒,起来在黑暗中点上一根烟,抽两口然后捏在手里让它继续燃烧,他就盯着那点微弱的火星静静枯坐,再也无法入眠。
因为曾有过太多次美梦破碎的时刻了,以至于哪怕面对确信的记忆,也会怀疑是否是自己癫狂下的盛大幻想,又一场噩梦前的美好铺垫。
但即便是虚幻的梦,即使后面会变成怎么样的梦魇,他还是会在每一次都选择拥抱这如同风中摇曳闪烁火光的脆弱美好。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她未必不知道火光中的壁炉、美味的烤鸭、漂亮的圣诞树以及从天堂来接她的奶奶都是假的。
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