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今非昔比（下）

第二站，是位于时代之心低楼层的商场综合体。

占十方将衣、食、住、行都考虑到了，所以先带着姜翎来到服装区，本意是想让姜翎选几件她自己喜欢的衣服，不必再向温诗诗借衣服穿。但是，他的考虑唯独漏了一项——姜翎的偏好，不同于旁人。

结果，在服装区逛得腿都快断了，姜翎也没有表现出对某一家服装店的兴趣。直到即将搭乘前往下层餐饮区的电梯时，她突然驻足。

占十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家开在角落里的中式服装店。门头上挂着一块木匾，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花雅集”。不足两米宽的门面以竹、木装饰，门头上缀着几盏灯笼，乍一看就像隐于闹市中的雅苑。橱窗里摆着几套新中式开衫，与姜翎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同一种风格。

好不容易能碰到姜翎感兴趣的店，占十方饿着肚子也乐意奉陪：“走，去看看。”

走进花雅集，才发现其间别有洞天。店面连着室外的露台，店里种满各式花草，服装掩映在花草中，不知是服装更夺目，还是花草更惹人。

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女性从柜台的屏风后绕出，她身上着旗袍，手中执团扇，迈着轻盈的步子，当得“风姿绰约”的评价。此刻她一边轻摇团扇，一边抚着耳边的碎发，目光在占十方和姜翎之间来回游移，带着探究的意味。

片刻，她才开口，声音婉转：“小妹妹买衣服呀？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试衣服直接进试衣间就行。”

言毕，她一转身，长及腰际的波浪卷发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不知是不是因为用了特别的洗发水，空气中弥漫出一阵奇异的花香。

姜翎也没试衣服，看中了哪一套，只消多看两眼，占十方就帮她取下来。逛了一圈，占十方手里已经抱着十来套衣服，好在这里的衣服材质都柔软轻盈，拿着也不吃力。

正要结账时，露台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老板娘脸色一变，往外跑去。

姜翎反应极快，也跟着跑出去了。

等占十方放下衣服跟出来时，只看到老板娘正站在露台的栏杆上，单手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童。她脚下是十层高楼，脚上的红色高跟鞋却稳稳定在栏杆上。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自己身上的旗袍裙摆，以倚坐之姿从石头护栏上下来。

这个空档，旁边已经有围观的人乐于分享：“这妈妈也是有点粗心，说一转头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找半天，发现孩子自己爬上了栏杆，又怕吓到孩子就不敢轻易过去，偏偏孩子爬上去之后也不敢从上面下来……”

“刚刚那护栏我看都弯了！还好花雅集的老板娘上去得及时！”

“还是花雅集的老板娘厉害呀，听说上次这附近有人被抢劫，也是她见义勇为。”

“好人有好报！”

那位妈妈上前扶着老板娘，又接过男童，脸上已经涕泗横流：“谢谢你！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孩子可能受了惊，回去记得多安慰安慰。”老板娘婉约一笑，迈着小步往店里走。

姜翎正站在店面与露台的交界处，她倚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近旁的一朵桃花。

老板娘经过时，姜翎突然开口：“你不是人。”

“你也不是，”老板娘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柜台后的内堂走去，“来者是客，喝一杯茶再走吧。”

占十方起码花了十秒钟才消化这两句对话的含义，鸡皮疙瘩登时全数站立。

姜翎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占十方已经看出了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她微微眯起双眼，眼底全是冷意。上一次看到姜翎这样的眼神，是初见的那天晚上，那时候她动了杀意。

看那老板娘刚刚的作为，也不像是坏人，应该不会打起来吧？不，可能根本不是人……占十方思绪乱糟糟的，跟在姜翎身后进了内堂。

说是内堂，其实只是与柜台隔了一扇山水屏风。绕过屏风，就是一方飘窗，飘窗下摆着藤桌藤椅，桌上的水还冒着氤氲的热气。

“坐。”老板娘专心致志地摆弄茶具。

置茶、高冲、低泡，一系列步骤做下来，等茶水倒入姜翎和占十方面前的茶杯时，已过了半晌。

逛了半天，占十方早就口渴了，迫不及待想端起茶杯喝茶。

“别喝。”姜翎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板娘，话却是对占十方说的。

老板娘也不强求，自顾自饮了一杯，笑道：“如果有毒，我现在就说不出话了。”

姜翎沉默片刻，端起茶杯咂了咂，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对占十方说：“喝。”

占十方如获大赦，一口饮尽，只觉得这茶十分甘香，回味中还有一丝甜甜的花香。于是，忍不住夸奖：“好好喝啊。”

老板娘捂嘴笑出声：“你这血脉同源的情郎，还真是听你话。”

姜翎脸色又沉了几分：“你可曾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