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沐猴而冠

昨夜的乌云已随一场大雨彻底散去，月光从枝丫的缝隙之间落下，落在地上、落叶上、火堆上，和占十方的脸上。

姜翎一边拨着火堆，一边仔细端详占十方。第一次在栖霞岭下见到占十方的时候，她只当他是个胆小懦弱的男人，察觉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之后，更是一直对他抱有戒心。

这份戒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而改变的呢？

或许是她晕车时，他耐心地为她按摩内关穴；或许是他每次下山，“顺便”将各种奶茶带上山；或许是他在藏书楼楼下等了很久，只为送出一支钢笔；或许是他领着她，认识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

也或许是，昨夜于滂沱大雨之中，见到他精疲力尽却坚持前进的那份孤勇。

认识占十方越久，越发现他并不是胆小懦弱，反而比普通人更勇敢。

姜翎想，若是她与占十方在宋朝相遇，必定也能成为志同道合的知己。

只可惜……

背后一阵劲风袭来，姜翎双眉一皱，一直没有放松的手向背后一扬，手中带着火星的树枝破空而出，直挺挺打在袭击者身上。

姜翎以手撑地，借力起身，同时大喊一声：“占十方！”

黄小米神情麻木，动作僵硬，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姜翎，咬牙切齿地念着：“杀！杀！杀！”

占十方一直处于浅眠状态，一听到姜翎的声音就醒了。他一眼就看出黄小米不对劲，下意识地挡在黄小米面前，不让她靠近姜翎。

刚站到黄小米面前，占十方就寒毛倒竖——她的双眼，没有一点眼白！她浑身散发的这一股死气，与占十方从前在阴灵身上感受到的可怖气息极为相似。

“制住她！”姜翎左手结印，右手持带火树枝。

占十方反应极快，一个箭步绕到黄小米背后，以双臂为绳，缠绕黄小米的双手，让她只能立在原地动弹不到。

姜翎的左手抵在右手上，右手的带火树枝悬在距黄小米腹部一指距离处。只见黄小米的腹部位置仿佛被树枝上的火焰烘得“热胀冷缩”，突然凸起一个圆球状的鼓包。随着异状的出现，黄小米开始怪叫着挣扎起来。

姜翎的双手推动火焰缓缓上移，鼓包便像被火焰驱赶一般跟着上移。刚开始火焰移动得极快、燃烧得极旺，随着鼓包行过的轨迹不断重叠、覆盖，火焰移动速度越来越慢、燃烧亮度越来越暗。

姜翎咬紧牙关，额上的汗水自眉间落下，滑过鼻梁、双唇、下颌。她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微弱的颤动持续不停。

鼓包自腹部被驱至胸腔处，黄小米突然发出尖叫，挣扎的幅度加大。占十方反应不及，几乎脱力松手。只卸力这两秒，黄小米的的指甲就在占十方的手臂留下数道血痕。

占十方痛得龇牙咧嘴，但一想到姜翎也正在努力，就莫名生出一股继续坚持的韧性。

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血腥气，占十方手腕上红绳中的黑色丝线疯狂窜动。电光火石之间，占十方突然想起以前姜翎之前也曾借血气施咒。

他回忆着姜翎教过的聚气方法，默念口诀。占十方只觉得双臂微微发热，黄小米惨叫得更大声，但挣扎的幅度明显小了许多。

随着最后一声惨烈的尖叫，姜翎手中的树枝火焰猛地一跳，鼓包自黄小米的喉间消失，黄小米“啊”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

姜翎没有松懈，当机立断地引手中火焰点在那滩污血上。只一瞬，占十方就看清了——那污血中包裹着的，是几只蠕动着的，暗红色的虫子。在火焰的烘烤下，污血与虫子一并燃烧，化为飞灰。

黄小米刚刚又跳又叫，此刻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出了一身汗。占十方一放手，她就像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谢谢……”她感激地看向姜翎。

姜翎回身去向火堆里添柴：“这沐猴蛊也不是常见的物事，一入夜，这蛊便会‘沐猴而冠’，在人体内影响宿主的行动。你这蛊种的时日不长，还未与骨血融合，我已替你驱了。现在，你可以说一说怎么回事了。”

沐猴而冠，本意是指猕猴戴上帽子扮作人。联想到黄小米刚刚的行为举止，占十方心中升起一股恶寒。姜翎显然是在护林屋的时候就看出了黄小米身上的异常，所以才会远离护林屋，等夜间黄小米有所行动时才将她反制。

占十方向姜翎看去，却见她脸色苍白、双唇暗紫，又想起她之前提过的“天人五衰”，不免有些担心。姜翎似有所感，迎着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不必担心。

黄小米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表情变换了几回，一时是欲哭无泪的无奈，一时又是劫后重生的欣喜：“是有个人昨天威胁我，让我马上上山守在护林屋……护林屋的大叔最近生病请假了，我也才来没几天……对不起，我也没想伤害你……”

大概是因为刚经历过的事情太难接受，黄小米说话颠三倒四，完全没有逻辑，有时候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