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边柏青见沈今今穿戴整齐,抖出一张纸,手指点在茶几上。
“咚——”
轻轻的一声,却震的她心头一凛。
边柏青不温柔的时候,表情绷在挺立的五官,没有波澜,有超越年纪的阴森。
他望着她,眼神失焦,却是定定的。
沈今今立刻觉得空调温度太低,激的后背冒汗,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来,签个字。宝贝。”
边柏青拔开笔帽,插在笔杆尾端,把鼻尖朝向他自己。
曾经她让他递把剪刀,他也是这样,把不尖锐的那端,留给她。
他不止是用粗暴的大颗钻石,还用细节打动她。
但,
沈今今有点害怕他声音没起伏的“宝贝”。
上次这么叫,她清晰记得,是因为薛永泽差点掐死她,他憋着恼火的时候。
她走过去,瞄见纸上写着律师全权代理。
果然是与薛永泽的案件有关。
忽然一阵头晕。
——近期幸福,面对灰暗的过去,冲击力变得很大。
简直是飞机撞轮船,一个天上,一个海中,早已不相关的轨道。
边柏青垂着眸线在沈今今签字的手指。
三个字,让她签得煎熬。
电话响。
从边柏青的通话里,听见“庭审”的字眼,沈今今不由心头一紧,喉头发干。
“保外就医期间也敢犯罪,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给他办保外的,也等着!藐视法律。”
边柏青不屑回电话里。
听见薛永泽一辈子坐牢,沈今今心底一阵轻松。
想找边柏青复仇,也不可能了。
什么事情开始,都会有个结局。
今日是薛永泽一审开庭。
沈今今读的海洋系法律,和国内的大陆法系在流程与判决上,有出入,但也能猜个差不多。
——签了这张代理书,作为受害人,大约她不需要亲自出庭。
边柏青挂了电话,折好授权书,抱沈今今在怀,抚着她的头发:
“紧张什么。有我呢,我去。”
可能见她心绪变得暗沉,边柏青低头吻吻她的额头,捏捏她的胸针,出门了。
为今天见妈,沈今今别了那枚樱桃胸针。
是边柏青曾坐镇,第一次挫杀妈锐气的信物。
母女纠缠深长,妈身边的可靠都消失了,只剩母女二人,沈今今想算一算总账,但有点怵,怕招架不住妈的手段和唱腔。
每一个母亲,可比自己手里折磨出来的女儿更会拿捏人。
知道女儿心里哪块软,怎么捅,会让女儿哭叫连天,她却摆出手足无措。
毕竟,女儿的伤口,当初就是她亲手捅出来的,熟已生巧。
沈今今鼓着劲,要与妈做个最终了结,让妈在自己面前承认之前的错误,给自己道歉。
病房里,只有邋里邋遢躺着的余绍馨。
妈不在,沈今今掉头就要走。
对其丧失热情的人,在她心中成为人形的肉。无需多言。
余绍馨喊:
“你最好留下来,妈有重大的事情说。”
翻脸后,余绍馨不大垂着睫毛了,更不叫姐了。
沈今今不屑、不回头:
“你们能有什么大事与我相关。”
“妈确诊肺癌了,晚期。”
沈今今回头,淡淡应了一声:
“哦。”
余绍馨不满意沈今今的反应,白着脸:
“妈一大早就找人算命去了,你等等,她马上就能回来。”
隔壁的病友,立刻侧目。
大约惊异沈今今的冷血。
沈今今留下了。
但有关妈的病情,一句都没问。
不稀奇,有记忆起,妈就在烟雾缭绕的二手烟里打麻将,一熏熏了二十年。
每天凌晨营业结束,回到床头,余正海又抽。
熬到孩子成年,儿子余绍良也抽。
妈的肺,没有休息日。
病房窗台上吊着小块的可疑腊肉,黑且沾着不明的白絮——也许是高温下析出的油脂。
上面飞着苍蝇。
妈的肺,应该就是这样。
沈今今更加失去询问妈的病情兴趣。
余绍馨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拨弄手机。
大约小产不能见风?
她穿着厚重的珊瑚绒睡衣。
让人替她热。
像她青葱的人生,浪费在狗男人身上,也是让人替她着急。
她却自己不觉得。
沈今今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