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上)
放进去埋好,方拍拍手站起来,默默祈祷,“张贵人,您还好吗?七年了,整整过去七年了,今天才将您的愿望实现,真是对不住了。您说您希望死后把您葬在这片木槿花下,我无法真正实现您的愿望,只好将您的一缕头发葬在这里,就当是您葬在这里了。
说实话,当初我并不明白您为什么想要葬在这里,如今我都明白了。七年了,我也经历了很多,我服侍了太后之后,又去服侍了太子,还被封为孺子,为太子生了三个女儿,现在又怀了第四个孩子。可是,我过得并不快乐,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就像一只待捕的猎物时刻被环伺着,不知哪时就丢了性命。
太子殿下已经登基了,他如今是大汉的皇帝了,可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人人都羡慕皇宫的富贵生活,可有谁又看到皇家生活的残酷无奈?您不就经历过这一切吗?被逼迫嫁给了自己的亲舅舅,被逼迫成为了大汉的皇后、皇太后,被逼迫废了尊号,迁往荒凉破败的北宫,发生在您身上的这一切多么荒唐啊?它剥夺了您童年本应无忧无虑的快乐,剥夺了您作为女人体验鱼水之欢的愉悦,剥夺了您成为人母的丝丝甜蜜,带给您的是无穷无尽的彷徨、恐惧、无奈和悔恨。
如今都好了,您终于解脱了,在这片灿烂明丽的木槿花下解脱了,这里没有权谋,没有算计,没有利用,没有残忍,这里只有纯洁,只有美好,只有单纯,只有温暖。您就在这里做一个木槿花神吧,朝夕与花朵为舞,感受它们的美好,感受它们的芬芳,永远无忧无虑,永远快快乐乐!”
王娡默默祈祷着,忽然天空中一块洁白的云彩停留在上空,映下一片影子,正好笼罩住王娡。王娡抬头望着天空,万里碧空只有这一块云彩,王娡欣喜起来,“张贵人,是您的在天之灵守护在这里吗,是您感应到我的祈祷了吗?”
那片云彩仿佛会说话似的,慢慢地移动了一下,又移动了回来,王娡更是喜不自禁,“真的是您啊,张贵人,您还好吗?”
那云彩又飘动了两下,又飘回原位,王娡高兴得流下泪来,那种欣喜,那种释放,那种心灵感应的激动,让她此时此刻是如此的温暖。
她在替张贵人完成梦想,就像是替自己完成似的,这一大片木槿花何尝不是她的象征,颜如舜华,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再美好的事物也不过一瞬间而已。
绿竹急匆匆赶来,说李公公已经派人过来催促了,王娡便同着她急忙往回走,却一步三回头,天空中那片云彩忽然就散了,散得无影无踪。
王娡知道,那是张贵人在向她告别,她回首莞尔一笑,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先帝灵柩入地陵前前后后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王娡一直随祭,因有身孕,也格外受到照顾,倒也平安无事。
返回宫里时,已经是七月初的天气了,暑热一浪一浪袭来,刚换上的纱衣没一会儿就被濡湿了,绿竹一面为王娡打着凉伞,一面抱怨道:“怎么还不给咱们分配宫殿,就连张孺子的宫殿都分配完了,咱们的为什么还没有消息?真是急死人了!”
是啊,后宫的嫔妃陆续都有了住处,王娡还住在东宫的宜兰殿里,她心里也焦躁,可她却不能这么沉不住气,便安慰绿竹道:“哪里就这么着急了,太子妃不也是还住在原来的宫殿吗,只耐心等着就是了,到咱们时自然就到咱们了!”
绿竹道:“孺子不着急,可奴婢真是着急啊,孺子听说了吗,这次只是给各嫔妃分配了宫殿,却没有册立名分,按照惯例,都是先定了名分再分配宫殿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王娡道:“惯例是有的,打破惯例不也是经常事吗,哪里就那么多奇怪了。”
绿竹道:“奴婢还听说啊,这次分宫主要是太后说了算,太皇太后如今老了,这些事情都管不住了,后宫的嫔妃这两日都急着给太后请安呢,都送了好多礼物讨太后欢心,还不是想挑个好地方住,孺子,咱们要不要也送些礼物给太后?”
王娡道:“送礼物?送什么礼物?我们现在手头有的,哪个能比得过栗良娣她们送的,弄不好越发让太后对我们生出意见来。再说掖廷后宫稍好的宫殿如今都被占满了,剩下的几座又有什么分别呢?且等着瞧吧。”
绿竹叹着气,“我是替孺子抱不平,如今肚子里好歹怀着龙种,陛下怎么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
不等说完,王娡忙喝道:“绿竹,休要乱说,皇上也是你能议论的,叫人听了去,就是本宫也保不住你!”
绿竹吐吐舌头,“是奴婢一时情急,说错了。”
王娡叹道:“你又怎会理解,陛下这次真的是生我的气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陛下,陛下没有惩罚我,已经是开恩了,我不能再奢求什么了。好了,明日又是初一日了,是给太后行大礼的日子,你去帮我把明日的衣服提前准备出来。”
绿竹答应着,又问道:“那件藕荷色的纱衣怎么样,最衬孺子的肤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