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上)
送走出嫁队伍,王娡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看到刘彘气定神闲潇洒自如的神情时,不禁又眉头紧锁。
她叫过刘彘,母子俩坐定,王娡未开口却先板起面孔,“彘儿,你做的好事,把母后和你二姐姐瞒得好苦,这么大的事情,一点儿风声都不漏,亏你沉得住气!”
刘彘问道:“儿子糊涂,不知道母后说的什么事?”
王娡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瞒着母后吗?真公主和假公主掉包的主意,是你给你父皇出的吧?”
刘彘笑道:“母后原来是说这件事,儿臣是有此意,可是儿臣英明神武的父皇早要如此做了,儿子不过是和父皇想到一块去了。”
王娡低头沉思,不住点头,“原来如此。”
刘彘说道:“母亲不要气父皇和儿子没事先告诉您,父皇说若事先说了,演得就不像了。”
王娡叹气,“唉,母后怎么会怪你和你父皇呢,你父皇真真的是不容易啊!既不想让心爱的女儿出嫁,又要和匈奴维持和平,难啊!只不知假公主的事会不会露馅,匈奴人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
刘彘自信道:“母后不必担心,这一点父皇早虑到了。如今我大汉经过十几年的休整,已经恢复了吴楚七国之乱前的元气,就算匈奴人恼羞成怒,挑起战事,大汉也有能力打败匈奴!”
王娡道:“只是能不打仗还是不打仗的好。”
刘彘忽然出了神,沉沉说道:“不打仗自然是好,哪里有那么多不战而屈人之兵呢,只有先战,才能言不战。”
王娡问道:“彘儿,你在说什么?”
刘彘这才回神,“哦,没什么,母后。您找儿子来,就是要问这件事吗?”
王娡道:“这才多大点儿事,也值得母后叫你过来一趟。儿啊,你现在把精力都放在治国理政上,固然是好,可也得抽出些时间考虑考虑人生大事了。”
刘彘道:“父皇病重,儿子现在最大的事就是要扛起一份责任,为父皇减轻压力。至于儿女情长的事吗,等儿子弱冠礼之后再说吧。”
王娡道:“可是……阿娇等不起了,她已经及笄了。”
提到阿娇,刘彘明显有些不高兴,“那个丫头,长大了一点儿都不可爱了,跟个假小子似的,半分窈窕之姿都没有。”
王娡道:“她可不可爱有什么关系,你‘金屋藏娇’的大话一小就说出去了,就算不能真给阿娇造一个金屋子,这婚事可不能吹,能尽早完婚还是要尽早完婚。”
刘彘不耐烦,他现在根本没有娶阿娇的想法,第一次读《关雎》时,他就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句心驰神往,那时他自诩君子,料想将来好逑也必是窈窕之姿。
谁知后来形势所迫,为了太子之位只得与阿娇结了娃娃亲。他承认,那时他还是有些喜欢阿娇的,彼时的阿娇,娇蛮可爱,勾起了他征服的欲望。
只是年岁渐长,阿娇的性子越发娇蛮,再不可爱了。仗着太后和母亲的溺爱,日渐不将刘彘放在眼里,大有轻侮之意,每每拌了嘴,便嗤道:“刘彘,你狂什么狂,要不是因为我母亲,你能当上太子吗?”
这话像一根毒针刺痛着刘彘,简直没有比这更大的耻辱,可阿娇的话也不无一点道理,只得硬生生忍耐下来,心里却对阿娇起了厌恶之情,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现在王娡要他尽快娶阿娇,他实在没这个想法,只得推脱道:“近日朝政比较忙,这事以后慢慢再说吧。”
王娡早看出刘彘近来有意疏远阿娇,也知道阿娇的性子越来越像窦太主,着实不是温柔可亲之人。可是她瞧得明白,窦老太后身子健朗,皇帝百年之后,必是老太后说了算,刘彘虽有本事,一时也难以抗衡太后的势力。说到底,她们母子不得不看太后眼色行事,那窦太主母女无论如何是不能得罪的,这桩婚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出差错的。
想到此,王彘拉下脸色,“这其中的道理不用母后跟你讲,你比母后还明白,母后就跟你说一句话,你若想顺利登基,若想顺利执掌天下完成你的抱负,你现在必须得娶阿娇。”
刘彘有些恨恨,却也说不出更多的反驳理由。这就是政治,他的婚姻就是政治,这个他懂,可他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啊,男女天性上的事,哪能都靠理智呢。
刘彘毕竟是刘彘,有足够大的格局,也有足够强的毅力,更有足够深的耐力,不就是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吗,有何难?他父皇,那位病入膏肓的老皇帝,不也在他曾祖母的命令下娶了一位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为妻吗?
这就是帝王应该承受的,为了孝道,为了梦想,抑或只是为了自己,他可以的。他只是多了一层希望,希望不久的将来他能像他的父皇一样幸运,能够遇见此生此世真正喜欢的女人,可以相伴到老!
刘彘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他现在最热衷的还是军事,《孙子兵法》做教材,上林苑做战场,有时一练就是一天,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