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锦簇
从祁山归京数日,燕清安一直在琢磨此事。
中秋当日祈福礼毕,她跟随萧允贞一路返京,从百岁寺至盛缁城,没有碰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周边的人也不曾有异样。
坐在马车上时,萧允贞询问过她为何那夜会出现在萧应祁的院内,她不想隐瞒,索性将那夜所见所想具数告知萧允贞,甚至反问她那夜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
萧允贞双手抱胸,倚在马车内壁上,眯着眼睛细想:“竟有此事,我那夜并未留意什么,一切如常。所以你怀疑百岁寺中有人盯着陈泽,发觉陈泽与我共处一室后,就猜测我此番来百岁寺的目的不纯?”
燕清安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陈泽离开朝堂十多年,何人会费心思盯他数十年,况且,若真有人疑心我的目的,何故打草惊蛇费心思在你身上?”萧允贞疑惑。
“你是公主,自然没人敢动你,至于为何那小沙弥会跟踪我,想必是怕我在你身边,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想要斩草除根罢了。”燕清安压低了声音,言语里有几分不确定。
萧允贞扬眉,仍是恣意自信的神态:“我的侍女若是死在百岁寺,对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
燕清安抬头,一字一句认真顿道:“除非,是有比公主贴身侍女死在寺中,更让人在意害怕的事情。”
萧允贞的笑僵住,她微微敛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燕清安。
燕清安不敢看她,垂首继续说道:“后寺小径青苔遍地,路旁正好有一口水井,夜晚更深露重,若是一不小心脚滑,坠入井中,这番说辞,你可会信?”
“况且无人见,无人知,你就算不信,也一定只能接受这个借口吧?”燕清安不安地拽着衣裙,“倘若那人真的想对我下死手,倘若我真的没来得及避开,倘若……”
“我知道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允贞徒然打断。
萧允贞别过头,盯着车窗上的冰绡帘,脸色阴沉:“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以公主的威压可以镇住那些宵小之人,却没料到他们这样胆大包天。”
萧允贞复叹了一口气,略有些沮丧:“是我差点没有护住你。”
燕清安摇摇头,连忙握住萧允贞的手:“此番是我执意跟来,你为何要自责?我现在只怕此事会牵扯到你和姜家……”
萧允贞不以为意:“这话你在荣恩宴上就与我说过,我也同你讲得清清楚楚,我若是怕,就不会带上你,更不会准许你擅作主张来祁山见陈泽,姜家若是怕,当年也不会为了你父亲四处奔走。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也愿意帮你,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你何苦觉得对不起我?”
“只是我仍觉得无望。阿燕,就算你心里觉得你父亲谋逆一案有异,可你从陈泽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没有?就算你现在知道陈泽此人身上疑点重重,你又要从何下手去查?就算你父亲十五年前是被冤枉的,那他被谁冤枉,如何被冤,为何我父皇、我外祖、何瑞都没有保下燕吾和他数万的兵马,这些你有想过没有?”
这些话,是燕清安日日夜夜思及她未曾谋面的父亲时都会反反复复从心里翻出来一遍又一遍劝服自己的借口。
萧允贞切齿,用力抓住燕清安的双臂,企图以这样的方式让她清醒一些:“我不害怕,姜家也不害怕,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每每抱有那微末的希冀去寻蛛丝马迹,最终又被现实磨得一点不剩。你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让自己死心吧。”燕清安努力牵扯嘴角,艰难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我总得找到一个让自己死心的理由。”
“你是何时开始怀疑的?”萧允贞拧眉,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
燕清安平静地回道:“我从未相信过。”
她看着萧允贞错愕的神情,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从未相信过我父亲是乱臣贼子,从我得知他的名讳那一天起,就开始怀疑了。”
她知道,她生来就同旁人不一样。
从她开蒙起,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她身边缺了一个人。
她的母亲,从来没有教过她喊过“父亲”这个称呼,在同龄孩童嘴里最是正常自然不过的词语,于她而言,却极为生涩陌生。
别人都有父亲,为何她没有?
幼时的燕清安总想这么问,可她每每看到母亲的愁容,她的喉中便仿佛吞咽了生铁,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
她的父亲是谁?
她的父亲在哪?
为何没有人告诉她?
她怀揣着这些疑问长大到五岁。
旧燕府偏僻老旧,占据整条街的城西府邸,只住着寥寥数人,直至她五岁生辰那年,天空飘落几滴冰雨,宫人来势汹汹地撞开燕府的大门,带来了天子的圣旨。
天降祥瑞,双月同空,奉旨入宫?
捧着圣旨的宦官掐着嗓子不屑道:“五年前令爱出生时,陛下便有此意,如今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