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
萧允贞问她,她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得到了吗?
燕清安不知道。
她躺在自己厢房的床上,心烦意乱地辗转反侧,一时间难以入睡,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想陈泽今日的言行。
陈泽说出来的话,看似毫无漏洞,细细想来实则破绽百出。
他既然能够说出她父亲当年在牢狱之中的经历,说明他本就有印象,那为何萧允贞问起此事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是想搪塞过去,而不是如实告知?
经历过宫变的皇帝,面对曾经功臣的背叛和忤逆,他却手下留情,并未严加处置,仅仅是流放燕吾,甚至保全温氏的表面尊荣,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父亲在被问罪之时立即如实招来吗?
可若非木已成舟,谋逆乃事实,她父亲又为何要认?
她有些头疼,却丝毫找不到头绪。
燕清安翻身,房中点燃的烛火摇曳,照得她的眼睛干涩。
她转眸看向屋外,天已经完全黑了,偌大深邃的夜空悬挂着一轮明晃晃的月亮,掩去疏松星辰的光芒。
今日萧允贞说的话,也是她的意思。
她不知道陈泽当年被罢官是否有旁人的手笔,也不知陈泽是否真的知道燕吾谋逆案的详情,她只是想诈一诈他。若她父亲伏罪另有隐情,那么陈泽不会不明白萧允贞的意思,如果她父亲罪有余辜,陈泽也不会理会萧允贞的话。
燕清安自然不知道陈泽被废黜与前几日朝堂上复辟酷刑的争论风波有无关系,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有人向皇帝提议重用陈泽,她故意一提,也无非是在与他打心理战——若陈泽在官期间,背后真的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萧允贞的那些话,只会让他心生怀疑。
陈泽说没有人希望他离开,当年是他自愿前来百岁寺静心修行,却并没有反驳萧允贞的后半句。
当初无人希望他离开,那他可知是谁向皇帝提议让他归朝吗?
他走之前,对萧允贞说了一句他不喜喝茶,可她倒给他的茶水早已被饮尽,他为何要在临走前莫名其妙说这样的一句话?又有何深意?
明日便是中秋,祈福礼毕,她就要随萧允贞回盛缁城了。
她烦躁地揉揉太阳穴,心中苦恼不已,若是此番果真如萧允贞所言无功而返,她便再也找不到机会寻求一个真相了。
也或许,她想要的结果,本就是一个虚无的“真相”。
她早该放下她心中的执念了。
燕清安长舒一口气,从床上坐起,静默了片刻,吹灭烛火提灯出了房门。
深夜无眠,索性外出走走去透透气。
秋夜里的晚风都是冰凉入骨的,她身着一袭薄裙,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衫,慢慢走在后寺的小路上。
夜风吹得她宽袖鼓飞,像两扇巨大的蝶翼在漆黑的晚上蹁跹,她伸手拢紧外衫,发觉一颗心也随着没入寂夜的脚步平静下来。
后寺临山,愈发靠里走愈发寒凉,她借着微弱灯光,看见她面前的寺钟,那鼎古朴的老钟肃穆悬挂半空,钟的南面是一口水井。
她踱步至老钟前,抬脚踏上布满湿苔的台阶,不慎脚下一滑,手中提灯一晃,灯中烛火摇荡,险些被风吹灭。
她刚庆幸今夜风尚不算急,仔细护住灯火,转身的那一瞬忽觉背上一凉,身上的汗毛都被惊得立起。
她方才看见有黑影从眼前闪过,躲进她身后的侧门外。
燕清安不寒而栗——从她的厢房走到此处,少说也有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没有发觉自己身后有人。
那人是谁,是从何时跟着她的,想要做什么?
她想起午后她随侍萧允贞引陈泽于厢房内谈话之事,隐约猜到跟踪她的那人像是奔着此事来的。
果然,哪怕萧允贞慎之又慎,还是被人怀疑了。
这百岁寺,当真有不知是何人的眼线。
燕清安手脚冰凉,僵硬地转身,宛若没有注意到那抹身影,如常地继续往前走,头脑却在飞速运转。
那人正缩在回厢房路上的拱门后,如果她就此往回走,便会迎面与那人打上照面,难保会发生什么,如果她一直往前走,拐个弯,就是萧应祁休憩的院落……
她深吸一口气,吹灭手里提灯中的烛火,浓夜中唯一的光源也被她吹散,她顿时身陷混沌黑暗,一时间双眼难以视物。
若有灯火,她就是黑夜里的活靶子,若无灯火,她尚有一线机会逃脱。
她握着灯柄,另一只手提裙,努力适应眼前的黑暗,又尽量避免脚下踩踏发出的声响。
燕清安轻快地绕过路中间的假山石,清晰地听见后方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急促脚步声。
她屏住呼吸,感受到那脚步仿佛停下,想来是那人以为她就躲在不远处,正在摸黑四处搜寻。
真是冲着她来的。
她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