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明镜
萧应宸微微敛眸,目色沉沉。
他对燕清安的话似乎毫不意外,却仍旧勾着嘴角,唇边带笑但眼中无半丝笑意:“燕史徒这又是何意呢?”
他的明知故问让她觉得心里堵得慌,她耐着性子顺着萧应宸的话接下去:“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您若是想要一名宫婢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有的是方法和手段,何须在此处警醒臣?若要动手,那婢子现如今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可见太子犯不着因为臣的小小算计和一个婢子一般见识。”
萧应宸点点头:“孤确实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但孤却可以和你好好清清帐,”他话锋一转,语气凌厉,“若孤派人放出消息,是你暗中指使人去花楼里将那宫婢的嫂嫂赎回来,又将她送往老家,你说那婢子的亲兄长会不会去寻,燕史徒你的名节会不会受损,那宫婢还会不会费尽心思报答你?你如何对付傅忻然,孤就如何对你,可好?”
燕清安咬牙——原来是在这处等着她,萧应宸今日所做的种种,并非威胁,而是告诫。他若真有心对付她,有些事早该这么做了,何故大费周章地把她骗到他的宫中。
费了这么多口舌,无非是想让她看清局势,让她有自知之明罢了。
她正欲开口,却被殿门口的宦臣打断:“殿下,诸位亲王皇子听说您病了,特地前来问候,可否通传?”
燕清安一惊,猛然抬头,不知所措地望向萧应宸。
萧应宸仍泰然自若,好似完全不在乎跪在地上的少女的不安:“燕史徒,看来孤今日与你的谈话并不顺利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萧应宸便淡笑:“传。”
燕清安一讶,纵然慌张却还是压低声音唤了一句:“殿下!”
萧应宸……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若是被其他人发现她此刻就待在萧应宸的寝殿,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萧应宸侧头,全然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孤忘了,燕史徒出现在此处有些不合时宜。只是寝宫离大门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你该如何是好呢?”
他是故意的!
她深觉背后的衣衫被汗打湿,黏糊糊地贴在她身上。她站起身来时,不知是因久跪还是恐慌,双脚不住打颤。
她此刻不能出殿,只要她踏出寝殿,迎面就会撞见诸位亲王和皇子,届时便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燕清安顾不得礼仪,环顾一眼萧应宸的大殿,这才发现偌大的宫殿竟无甚可遮挡藏人的地方。
眼看时间愈发紧迫,她见宫殿右侧玄关处有一扇绘着山水画的屏风,想也没想便跻身藏匿在屏风后面,好在玄关之后还有一段垂地的堂帘,她扯过堂帘将自己的身形隐去,只留了一小条缝便于观察屏风之外的动静。
随后她听见小侍传报的声音,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低声攀谈的话语声渐大,似有五六人从她身前的屏风旁路过,她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丝丝动静就叫人起疑了。
方才伴驾帝侧时听闻太子偶感风寒,皇帝略略关心了几句,几位皇子便心照不宣,事后约好一齐来探望太子,以作兄友弟恭和乐融融之象,好让陛下放心。
当年宫变殁了三位皇子,那场浩劫中存活的皇子仅有二殿下佑王萧应轩,四殿下齐王萧应乾,太子萧应宸,六殿下萧应觉,七殿下萧应泽与九殿下萧应祁。
原本七皇子并无性命之虞,可那年宫变他不过刚记事,却在自己的寝宫中见到满宫宫人尽亡的惨状,因过度惊厥落下了病根,从此体弱多病,一直在宫中将养,不曾外出见人。
而宫变之后诞下的皇子,要么早夭,要么年幼,此次无缘随皇帝前往荣恩宴,故而今日来探访的不过轩、乾、觉、祁四位殿下。
她留神听着太子那边的动静,四位殿下照例对萧应宸的身体近况询问了一番,又嘘寒问暖了一番,客套话说了一番,不知怎的就聊起了别的话题,她缩在堂帘之内,努力想要辨别究竟哪个是哪个的声音,却冷不丁闻得一道陌生的声音:“听闻殿下宫中有一扇屏风,上面的远山疏林出自大家杨昌明之手,不知今日可否让臣等瞧上一瞧?”
燕清安背后一僵,心道不妙。
她又听见另一陌生声音应答:“方才进殿时我好似看见玄关处立着一扇屏风,莫不就是杨先生的手笔?”
殿中沉默了一瞬,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了。
萧应宸似乎应了一声,她便感觉有人在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她捏着堂帘的手变得湿滑,不住地沁出冷汗。
萧应宸这个疯子,他当真无所畏忌?
可她还想活命!
那人停在屏风面前,驻足凝着她眼前的屏风良久,宛若真的在认真欣赏屏风上的画,他的身影印在屏风的绣面上,颀长而又挺拔。
“如何,九弟?你最是博览多识,可辩得出这是何画?”齐王小步上前,也想来凑个热闹。
萧应祁闻言笑了笑,好像不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