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着头不敢去看太后。
太后似有些倦怠,并不回应她方才的切切陈词,只岔开话题,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告诉哀家,新岁过后,为何不肯再来长宁宫?”
燕清安心一惊,不想太后竟执着于这一事。
确切来说,自她被皇帝罚跪御花园起,她便有意避见太后,哪怕是太后亲自派人去定天阁请她,也被她用事务繁忙的理由推拒,尽管如此,她还是乖觉地将誊抄好的经文交给长宁宫的宫人,送到太后手中。
她躬身道:“定天阁事多冗杂,一则是抽不开身,二则是太后如今抚养十五殿下已是辛劳,臣不能也不敢再叨扰太后。”
“哀家不想听这一套说辞。”太后打断她的话,“你说实话。”
燕清安闻言,心知再不可搪塞,只好再度跪下恳切道:“清安不敢,清安实属羞愧,以罪臣后嗣之身得太后青眼,宫中人多口杂,隐有传言四起,议臣卑劣还妄图攀附权贵。清安不怕闲言碎语,只怕流言污了太后的耳朵。”
太后哂了一声:“你现在倒是实诚。”她顿了顿,继续问道:“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燕清安手不自觉握紧,切齿道:“是。”
太后点点头,轻描淡写道:“既如此,便遂了你的愿,从今往后,你不必再踏足长宁宫半步。今日你以下犯上,是为不恭,理应重罚,念在你忠心为君为国,就回你的定天阁将宫规誊抄十遍,需得好好记牢规矩才是。”
看着太后离去的背影,燕清安才长吁一口气,小声回了一句:“是。”
太后圣仪出了定天阁,才缓下步子,她召来息容,神色恹恹:“你可听见她方才在昭真祠说了什么?”
息容答道:“老奴都听见了。”
太后轻哼出声:“哀家从前觉得她聪慧得紧,今日再见,愈发觉得不过如此,她实在不够通透。”
息容陪笑道:“太后此言差异,燕姑娘若是果真通透伶俐,岂不是活得更艰难憋屈些。况且她不过才十四岁,这俗话说,树长得好不好,看扎根的土壤好不好,她自打出生起就是听着闲话长大的,一时间难以转过弯儿来也情有可原。”
“况且,”息容微微收声,“燕姑娘一直这么糊涂下去,也是件好事。”
太后不语,继续走着,直到抬首间看见天边残月,突然叹谓道:“你当真觉得她今日来求哀家,是为了皇帝?”
息容垂首,恭顺应道:“太后认为她是为了陛下,便是为了陛下,太后认为她是为了天下,便是为了天下。”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今日跪在我面前,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息容知道那人是谁,却并不接话,由着太后说完:“那个时候,那人也是像今日燕氏这般跪在哀家面前,转着弯儿为哀家的孩子求情。”
太后眼神冷冽,眼里却有化不开的哀情:“那也是哀家的儿子,是哀家一手抚养长大的,却让旁人替他向自己的母亲求饶。今时今日,何其相似,哀家的孙儿,皇帝的孩儿,也需旁人替他求饶。”
“燕姑娘耳聪目明,她心知当初在御花园跪着的时候,是托九殿下的福才得以让太后开口免罪。如今不过是还了这份恩情罢了。”息容轻声说道,“左右太后也迟早会向陛下开口,方才太后不也是顺水推舟,了了燕姑娘这份心意了吗?她想要避嫌,让她避着就是。”
“也罢。好在她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祁儿倒是没有看错人。”太后摇头,“最是无情帝王家,她若能在缙宫里活下来,也算是本事。”
……
祯郇五十七年七月初八,太后召帝于长宁宫座谈。
祯郇五十七年七月初九,帝下令解禁崇阳殿、尚庆殿。
祯郇五十七年七月十五,帝下诏废酷刑,留重刑,召众臣重拟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