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为之
侍卫长硬着头皮上前,将原委清清楚楚地道了个明白,这满园子的皇亲贵胄、达官显贵都在静观这一场闹剧。
燕清安混在人群中,看着为首的太子,深知此事已经闹到明面上,自然有这位未来的储君主持大局,她也不必抛头露面,没得叫人注意到她。
趁着此刻众人都在场,她已私下偷偷命人把厢房内的花盆悄然撤走,只余下太后赏赐的、自宫中运出来的天仙子。
她漠然地远观着这一切,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正当她意识到大庭广众之下,她的得意不可外露,迅速板正神色时,忽然有个人挡在她的身前,掩去她半个身形。
那人衣衫齐整,袖口出绣着半截赤竹。
燕清安觉得双眼有些发热发涩,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迅速低下头隐去快要掩饰不住的苦涩神情,安静地站在萧应祁身后。
“侍卫长,事情要说清楚啊,傅公子口中到底念叨着什么,你刚刚明明离他最近,不可能没有听清吧?”萧允贞不耐烦地打断侍卫长的回话,一双细眉一横,美眸一瞪,吓得这位青年侍卫额上直冒细汗。
萧应宸倒是显得无所谓,沉声道:“但说无妨。”
侍卫长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可迫于威压,只好俯身作答:“傅公子方才嘴中含糊的话,似与两年前已故的师丞相幼子有关。”
听到师曜灵的名讳,原本倒在地上安静如鸡的傅忻然似乎又有了反应。
他茫然无措地向四处张望,倏尔眼神锁定到燕清安这个方向,他连滚带爬地挪到萧应祁脚下,口齿不清地喑哑着:“师二兄,我对不起你,我罪该万死……”
他方伸手想去触萧应祁的衣袍,却被傅严拦住。
傅严气急败坏,一脚踹在他心口上:“逆子,吃了酒便开始胡言乱语了吗?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金尊玉贵的九殿下!你这个拎不清的混账,看看你这幅烂醉的德行,把平誉侯府搅得乌烟瘴气,看我不打死你!”
傅严这一脚踹得狠极了,若非知道他是傅忻然的生父,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宿敌。
他抬脚正欲再给傅忻然一脚,却被傅巍然劝住:“父亲,且听太子殿下如何定夺。”
傅严冷静下来,转头望向萧应宸,可萧应宸并不看他,只问师元启:“师相当如何?”
从一开始便沉默不语的师元启绷着脸,叫人看不出他心中到底作何感想。他双手负于身后,声音沉稳,仿佛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不痛不痛的事:“今日京兆尹也在府中吧,到底是酒后胡言,还是酒后真言,便劳烦京兆尹审一审吧。”
“还审什么?”萧允贞嗤笑,睨着傅巍然,“他方才已说得明明白白,当初是他玷污了官伎,嫁祸师曜灵,害得师曜灵……”
她的声音不大,但园中每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得听见她说了什么。
“太阴。”萧应宸出声,双眸深敛,眼神颇带警告意味,“莫要多嘴。”
萧允贞噤了声,却肆无忌惮地迎上储君的目光,无言地表达不满。
萧应宸并不愿继续理会萧允贞,待京兆伊将傅忻然带下去后,转身向温哲栋道:“此番变故实属意料之外,待事情水落石出,孤会向陛下如实禀报,今日劳累侯爷了。”
温哲栋客气道:“太子殿下哪里的话,今日得亏殿下在此,老臣实属感激。”
“今日无论如何,傅家都是欠侯爷一句赔罪的。”萧应宸平静地睨了傅严一眼,继续道,“时辰还早,不知府上可还有清净之处,京兆尹办事效率快,不若一齐等着,你道如何?师相。”
师元启欠身:“老臣年岁已高,今日一番折腾,实在是让人精疲力尽,还望侯爷莫怪臣无礼,只得先行告退一步。若京兆尹审出了什么,太子托人捎个口信到师府便是。”
事关当年次子已故的真相,再次戳痛了师元启的伤处,此番不愿惺惺作态曲意迎合也情有可原,温哲栋无心再留,只好引萧应宸等人到正厅等候。
待主子们离去,下人鱼贯而入,将园子中的残局重新收拾干净,丝竹管弦之声再度响起,又是一派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仿佛方才的一切是一场荒唐的幻觉。
宾客们再度开始喝酒闲聊,但气氛依旧可见变得诡异沉闷。
而正厅的氛围也好不到哪里去,虽有萧应宸坐镇,下首几位皇子大臣都各怀鬼胎,自然聊不到一块去。
京兆尹此时想必在审问醒酒的傅忻然,而傅忻然若是清醒过来,一定会拼死抵赖是酒后神志不清所以满嘴的胡言乱语,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京兆尹必然还会召来厢房附近随侍的下人与来厢房中演奏的官伎询问。
燕清安并不担心京兆尹能问出什么。
一来,今日的重头戏在傅家公子身上,京兆尹必会因为师丞相的一句话而卖力审问傅忻然,审问下人不过是走个过场,并不需要放在心上;二来,她早料到事情或许会发展成她难以把控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