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年深
喝完药之后总是嗜睡,燕清安似乎在梦中都身处一个喧闹嘈杂的环境。
她又回到了自己五岁那年,在一个滴水成冰的日子里,她站在旧燕府熟悉的庭院之中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宫人,赵氏走上前牵她的手,她心一惊,下意识转头去看身后,却发现自己的背后空无一人。
母亲呢……
为什么她没有看到母亲?
母亲这个时候应该哭着上前紧紧地抱住她,应该沉默地搂着她哭泣,应该摇着头示意这一群陌生的人不要带走自己的女儿……
“母亲……”
她在梦里喃喃,却感觉自己听见庭院内莫名其妙的哭叫和惊呼声。
母亲在哪里?
他们要带她去哪里?
她要去找母亲。
赵氏一直牵着她,她挣扎着想要松开桎梏,可身体过于年幼无力,她的手无论无何都摆脱不了赵氏的大掌,她的心中徒然生出一种恐惧——
她感觉自己仿佛要失去什么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找不到自己相见的那个人?为什么挣脱不开握住自己的手?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她的头不安地转动着,双眼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她在梦里嘤咛了一声,似是抽泣,眼角沁出泪水:“母亲……”
握着自己手的那双手好像也收紧了力度,她感觉有人在擦拭她的眼泪,然后听见一句低沉而又颤抖的声音:“没事了,清安,我来了……”
谁在喊她?是不是母亲在喊她?母亲总是那样温柔,那样平和地唤她“清安”,可是母亲究竟在哪呢?
母亲已经死了啊。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耳畔却传来容栖的声音:“她似乎是梦魇了……”
随后耳边又是一片清净,她像是坠入冰冷的湖水,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而那冬日里的湖水直直地灌入鼻腔,她想要呼救都来不及。
她越坠越深,透过冰凉清澈的湖水还能看到岸上的黑影——是一个小女孩,女孩有着明艳又漂亮的面容,即便是浑身湿透惊恐不已也难掩美貌,她扯着嗓子喊:“来人,快来人!”
是允贞啊,是六岁的萧允贞。
她看着那张越来越模糊遥远的脸,心中悲拗不已,奋力地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什么,画面一转,却看到了凤冠霞披但不施粉黛的十五岁的太阴公主。
太阴无声地注视着她,面上并未带妆,身上浓烈的赤色将她的脸都衬得黯然失色了。她一个转身,没有等燕清安反应过来就独自一人上了花轿,花轿摇晃着远去,而燕清安却连步子都迈不开。
不要走。
她说不出话,却感觉身后有炽热的灼烧感。她一震,迅速转过身,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置身宓袅殿的火海之中,她张皇失措,被浓烟呛得呼吸都不顺畅,而在泪眼朦胧之际看到了一位身着熟悉朝服的女人。
女人坐在主位上闭着眼睛,纵使火舌攀上她的身体她也不为所动。燕清安想要上前两步喊她:“师父……”
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左手腕又好像被人死死地拽住,她猛然回头,看见师胧卿发狠扭曲的脸:“你不许过去!”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她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任由人拖拽着,而她感觉到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由温热转向冰凉,更有粘腻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腕往地上滴落。
她的身体好像又变小了,仿佛重新回到七八岁的年纪,她的左手上沾满了污血,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在临近昏死之前锲而不舍地一遍一遍询问她的名字。
“姑娘何许人?”
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脑海中却传来何瑞的声音:“阿燕,你快快回家,今夜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连你的母亲都不要说,你就当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头疼得好像炸裂了。
消失的母亲,带血的少年,哭泣的太阴,垂死的红鸳……
一张张面孔从她眼前划过,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似乎想起来刻意被她自己遗忘多年的旧事。
心脏肿胀得难受,燕清安猛然睁开眼,总算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早已泪眼滂沱。
她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发愣,转动身子时察觉自己正被萧应祁抱在怀中,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她侧头甚至能够看见容栖与何怿都站在她的床头。
为何?他们会在这里?
她的嗓子都哑了:“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萧应祁眼下似有泛红,他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水与泪水:“没什么,我只是来看看你。”
诡异凝重的氛围蔓延在整个房间,燕清安狐疑地缩了缩身子,认真打量着萧应祁,他的脸与梦中带血少年的面孔似有重合,她想起来了,她或许的的确确在很早的时候就见过他。
她轻轻咳了几声,却并未相信萧应祁的话。
她留在府里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