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

于千里之外，可除了这样，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总是会阴暗地想，要是自己死掉就好了，要是自己现在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座府邸就好了，什么生前身后事都不用管，不用在这世间沉浮挣扎。

死去就好了。

可是那么多人告诉她，他们希望她好好活着，可燕清安想，她这样的人，配好好活着吗？

她的母亲给她取名清安，希望她可以有一个清净平安的生活，她从前觉得她只配过这样的生活，可如今发现，连这样的生活都是一个奢望。

她的出生原本就是一个谎言，什么祥瑞什么吉兆，都是定天阁和司天监欺瞒天下人的借口。红鸳需要将师胧卿接进宫以此要挟师元启，那么她呢？难道她作为另一名降生在盛缁城的女婴，当初也被囊括其中，仅仅是因为红鸳当时动了恻隐之心？仅仅是因为燕府横遭无妄之灾，她自幼便与亲父天涯永隔，与亲母孤苦伶仃？

真是笑话。

师胧卿尚且有整个师府作为依靠，她什么都没有。

师胧卿必须要顾及自己的家族，而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走吧。”燕清安虚弱地说，“你说得对，我没法接受你对我的好，我也还不起这个恩情，我命如浮木，自己都尚且朝不保夕，你何苦费这个心思。”

“你走吧，往后再也不要踏进这座定天府了，我从你来的第一天就告诉过你，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师胧卿心头一震。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因为我讨厌你，这样说你明白了吗？”燕清安看着师胧卿难以置信的脸，越发刻毒的话一句一句冒出来，“为何你还不明白？我讨厌你，讨厌你有尊贵的出身，讨厌你有光耀的门楣，讨厌你有视你若掌上明珠的父兄，你拥有的一切，我都厌恶至极。你不觉得你愚蠢吗？不觉得你很自以为是吗？你明明什么都不懂，你也不需要懂，有些人自打出生起就不必为了生活学会耍手段耍心机，正如你所说，你有可以庇护的父亲和兄长，所以你连人心险恶都不知道，你谈什么保护我？

“魏氏的手段你看不懂，若不是我今日有意如此，你怕是要日日亲自喂我喝下这些能要了我的命的汤药，你到底在凭借什么保护我，是你父兄对你的纵容还是你自作聪明的高傲？你明明有家人，你凭什么可以不顾及他们为所欲为？你所拥有的这一切我都没有，可我活得就是比你累比你苦，你以为从小到大我就是心甘情愿护在你身前的吗？你会怕的我也会怕，可我若不站在你身前保护你，你又凭什么信任我亲近我？红鸳凭什么觉得我更懂事更爱护我？其实我从小就讨厌你，你明白了吗？”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些话，她看着师胧卿近乎崩溃的面容，心中有一股扭曲的痛意。

是这样吗？

应该是这样的。

这就是她的心里话，这就是她卑劣的真实想法。

燕清安转身背对着师胧卿，大口大口地喘息，企图平复起伏不定的胸膛。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燕清安点点头：“泥怎么会喜欢天上的云呢？”

她似乎听见身后隐隐传来哽咽的声音：“明明你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明白的人。”

有推门而出的声音，房间内似乎重新变得安静昏暗起来。

燕清安不知道自己呆呆地立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自己的脚都开始酸痛，她才茫然地蹲下身子紧紧地将自己抱作一团。

太好了，终于把胧卿赶走了。

她心想，眼泪却顺着眼角肆意地流下了。

不是的，其实那些，不是她想说的。

就算是她没有高贵的出生，没有光耀的门楣，可她从未因此而嫉妒过师胧卿。

泥怎么会讨厌天上的云呢？

泥其实很羡慕天上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