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借着夜色,牛鑫奋力前行,只是步子踉跄,怎么也走不快。他胳膊滴下的鲜血,曲曲绕绕地画成一条线标。突然一阵裂痛从肋下传来,他站立不稳,栽倒在地。
移时,一簇炬火近前,火光下是李元夕焦急的脸。她探手试了试牛鑫的颈脉,恨道:“晚了一步。”
紧随其后的路通,看见牛鑫身下的大滩血水,佩服道:“力战而亡,是个血性汉子。”
李元夕道:“他本可以不死的!”
“此话怎讲?”路通道,“猛虎不敌群狼。他敢直闯戴宅,一对十,明明就是抱定死志而来。”
李元夕没有回答,而是让搭档翻过牛鑫,看个仔细。
“怎么怪怪的?”路通一眼就觉得男人的脸不对,“有这样厚的脸皮吗?”
他疑惑着抬手,在耳后摸到一条细线,随即拈住用力,“嘶啦”,一张人·皮面具被揭下。
“我还纳闷呢,牛鑫纵然大胆,可门人们也太没眼力劲了。原来是这样。”路通道。
李元夕没有说话,她有些怔愣,因为牛鑫那满是不甘的真容。
“噫!只有肩膀处一处刀伤,这——”路通甚是惊疑,“那这许多血水?”
“箭疮崩裂。”李元夕道,“要不是性急,箭伤未愈,那十个护卫根本奈何不了他。别忘了,他也是戴继业的护从,对戴宅的安防再清楚不过。”
“那他为何急着送死?”路通更不明白了。
这却是李元夕不能回答的,因为这也正是她的疑惑。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时机,牛鑫却选了甚糟的一个。他已经抢回孙秀秀,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替她考量。
如此不管不顾执意复仇,于情于理都讲不通。
牛鑫,这是怎么了?
李元夕想着,伸手抚平牛鑫双目。
这时又有一簇火光来到,却是赵捕快众人。
“凶身在此,可以结案了。”说完,李元夕就赶去了夏府。
听闻牛鑫身亡,夏伯渊多日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不等下属讲完,他急道:“秀秀呢?可有找到?”
李元夕道:“暂时没有。”
“没有!那你来禀复什么!”夏伯渊变了声调。
“大人,牛鑫今夜血洗戴家,十多个人死于非命!”
难道不该报吗?李元夕强忍,才没反问。
她继续道:“至此,与本案有关的人,牛鑫,戴继业,赵尚武,王长随等五人全部殒命,寻人的直接线索全部断掉。下官斗胆,请大人同意描画孙少夫人的肖像,张榜寻——”
“人”字尚未出口,夏伯渊已厉声喝道:“不行。不能让人知道我丢了……还是老规矩,暗地访查。”
“可是大人,寻人要紧,您也讲过,早一日寻得——”
“李捕快,”夏伯渊打断她,怒道,“我说的是,秘案秘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顿了顿,又道:“你不用担心,此案不上比限,你慢慢查就是。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对了,戴宅一案,你把卷宗理好,交上来,不要假手他人,还有王长随的,你也一并写了吧。”
真是烦什么来什么。破案流程中,李元夕最不喜这笔墨文书活计,以往都是交给路通,可现在她只能自己写。
因为她的一笔稚子涂鸦,无人可替。
原来字丑还有这等坏处。
闷头写了两日,终于搁笔。李元夕长长舒了口气,但也就一秒的工夫,愁云又上眉头。
无他,卷宗好写,人却难寻。
博州府方圆几百里,藏人甚是容易,可要找人——
活人还好说,万一孙秀秀也——
李元夕扔下卷宗,斩住乱念,出门上街。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近午阳光,煦煦掠过青翠枝头,在人影丛中,见缝插针地逐风嬉耍。
忽然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田螺,新鲜的田螺……”
李元夕立刻循声找去,她姑母巧老太最爱田螺,只要遇见,她都要买上敬献。
很快,她就找到了货主,是个老伯,霜鬓皱颊,唇干嘴裂,枯瘦的手上布满割痕,面前摆个竹篓,篓里还有小半篓田螺。
李元夕让都称了,那老伯欣喜地拿箬叶仔细包好,待接过碎银要找零时,客人已去的远了。
李元夕快步疾走,赶到姑母家,可巧,郑娥儿正在厨下烧饭,蒸腾热气中,是荠菜香味。
“加个菜呗,大嫂。爆炒田螺。”李元夕笑道。
郑娥儿接过箬叶包,道:“这样多,一锅炒不下。你拿些回去。”
“不,放着慢慢吃,多的用水养着就好。”李元夕道。
两人正说着,裴展步了进来。
他本是要来帮妻子盛饭的,可没想到有客至,这客人还是李元夕,顿时他脸上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