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袁志兰的狂笑如夜枭号叫，崔巍却是听不见，他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仿佛坠入万丈深渊，厉风突起，把他手中的风灯吹向天际。刚刚，他不过要替李元夕裹紧披的毯子，可他的手还未搭上毯角，她就直直跌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揽她，却被巨力扯住，不但没扶助李元夕，连他也摔绊在地。

好容易挣爬起来，他立刻去拉李元夕。李元夕感觉到了，也知道自己应该用力，可她却无力可使。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浑身的力气都抵挡不住腹下的巨疼，她的脸色登时苍白，连眼睑也抬不起，她很想跟崔巍说点什么，比如“不要担心”之类的，可她无法开口，牙关正在要紧。

她只好试着抬手，想拉住崔巍的手，可手指颤个不停，莫要说抬，连挪也挪不动。她不甘心，凝力一抬，不料身下又是一阵裂疼，她再扛不住，即刻落手，如砸下的冰雹，粘在地上，又重又轻，又湿又飘。

“元夕——”

崔巍的吼叫，唤醒了呆若木偶的路通，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又好似没看见。

其实今晚来戴家义庄前，袁志兰就发过一次疯，她要他即刻就同她成亲。路通自是不肯，他已接到吕通天送来的消息，他要去救他的搭档。

被他拒绝，袁志兰登时变脸，把房里砸了个稀巴烂，又拿马鞭狂抽路通，后来抽累了，才去了沐房沐浴。路通这才趁机跑出马行，行中的护卫马夫也听闻了消息，不放心他，便都跟着来了。

虽是迟了些，但也算壮了人场。完事，他带着众人善后，分兵两路，一队护送戴承宗与那婢女，一队押解戴天骄与孟饶。不料出了庄子，刚拐上大路，就遇见了袁志兰。

她是一个人来的。她悔愧万分地请路通原谅她，说她不懂事，还保证再也不会。

看着她含泪的双眸，路通的心软成春水，立时就应了，以至于她提出要来跟李元夕致歉，他也不疑有他，应承下来。

他认为很好，认为是否极泰来。一个是他的生死搭档，一个是他的心悦佳人，之前种种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大家能和睦相处，再好不过。

可是！

见李元夕倒地，袁志兰又拿出一把匕首，还要再刺，说时迟那时快，路通飞起一脚，就把袁志兰踢飞出去。

“砰”，她撞上了墙，却无大碍，起身后捡起地上的匕首，又冲向李元夕。

她双目赤红，口中大喊，鬓发凌乱，如嗜血怪兽。

看着她，路通难过万分，她怎么成了这个模样，她怎会变得如此凶残，她还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她吗？

答案来不及想出，他已抬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拧一折，就卸了她的刀，也废了她的力。

这是他第一对她动手，之前她多闹多凶多伤他，他都概不还手，他认为，男人嘛，就要让着自己的女人。

可现在，他对自己的坚持生了深深的怀疑。

*

转眼就是立冬。

自立冬当日下过一场细雪后，天空时不时就落些鹅毛雪片，朔风更是一日烈过一日。是以，博州府的大街小巷，甚是冷清，人人宅家，户户闭门。

济仁堂也合上半扇木门，另一半以厚棉帘子遮掩。堂中生起火炉，炉上烤着橘子，炉边围坐两人，陈舒念与汪嘉平。

陈舒念捧着茶盏，轻声道：“我不等了。嘉平，咱们成亲吧。”说着，把手里的茶盏递给身边的男人，“你若愿意，就喝了这盏茶。”

汪嘉平一怔，犹豫着垂下了双眸，他不是不愿意，只是彩礼尚未备齐，云饼店也未重新营业，现在的他，可谓是光杆司令一个，只剩一颗真心。

真心不易，可过日子只有真心不成，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都得真金白银。

他不愿委屈了陈舒念。

似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陈舒念又道：“我不委屈。世人都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可真能如愿的又有几人？你我同心，已然难得，现在能成亲，更是幸上之幸。成亲就是一家人，不分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咱们一起，还会有很多。”

汪嘉平犹是不忍，可陈舒念的话都到这儿了，再拒绝，就要伤她的心了。

他接过她手里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盏，对她道：“舒念，该给你的，我一定都给你，连本带息地给你。”

他说的是彩礼，现在付不出出，可以后付，这在博州府也是有成例的。不说别人，知府夏伯渊当年取夫人，正是穷秀才一个，莫说彩礼，连宴席都办不起，可夏夫人不计较，还是跟了他，直到他进士及第选了官，这才补足了十年前就该下的聘，不过是加倍。

陈舒念自是听懂了，轻轻点头，继而提起成亲种种事项。陈舒念是独自在博州府，并无亲友，汪嘉平已同汪家断了往来，两个孤孤单单的人，决定免了繁俗复仪，只请最贴己的朋友，一起吃个席就好。

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