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闵微走出了院子,有些无趣,她像是没有目的地一样随处走着,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来到了村子里的大水洼。
今年天气干旱,大水洼只积了很少一些水,水洼旁的大树上,蝉发出了刺耳的鸣叫。
这个大水洼,自闵微对溪桥村有记忆时便存在了。
以往,要是遇到今年这般干旱的年月,水洼一片荒瘠,少量的积水与水洼底部的泥土混杂着,成为肮脏的稀泥,只走近一看便会令人心生厌恶。雨水多的年月,水洼里则会盛满水,甚至有许多的小鱼和田螺。村里的小孩子们便会来这里钓鱼。
说是钓鱼也不对,这里的鱼小而傻,想钓上来它们,甚至不需要鱼钩。找个竹竿,在杆上用绳子挂个剪开的塑料瓶,塑料瓶里放上碎馒头当饵料,混入水,悬在水洼中,过一会儿提上来,运气好能获得两三条身长两三厘米的小鱼。
村里人说这水洼里的水是死水。
所以,尽管小时候的闵微自闭寡言,依旧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他们:“既然是死水,那这里为什么会有田螺和鱼呢?”
她这个问题一出口,对面的人果然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是啊?怎么会有田螺和鱼呢?”
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这里在雨季会有田螺和鱼是既定的事实了,没有人会在意它们是从那里来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无解的问题,谁会有那样多的心情把它们一一寻求解答呢?就像溪桥村为什么要叫溪桥村一样,这里明明既没有溪河,也没有桥呀。鲁南一个犄角旮旯的小村庄,怎么偏偏取了江南水乡才应该有的名字呢?
身后忽然贴上来一个温暖的躯体,把闵微的思绪打乱了。
灵魂一瞬间从童年那些抽象的回忆中抽离,她轻轻侧头,冷冷地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陆彦轻轻地从后背将她圈在怀里,声音低沉而温柔:“和那些人说话没意思,我还是想见你。”
闵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他,冷笑一声:“你那快要结婚的女朋友呢?”
陆彦笑了笑,语气寻常:“真不巧,昨天分手了,没办法带来让你们见面。”
“那么深的感情,都快要结婚了,说分手就分手?”
陆彦自然听出了闵微话语中的讥讽,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不要再问了,你知道的。”
其实也就是变相地承认了自己当初说了谎,用这个借口骗她回溪桥村见面。
但闵微却也不好得寸进尺,毕竟,她来了,不是吗?
心中涌上了一阵复杂的情感,说不清是恶念成真后畅快淋漓的尽性更多一些,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一些,亦或还夹杂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
陆彦将下巴枕在了闵微的脖颈处,合上了双眼,呓语一般,轻柔地问她:“微微,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闵微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堂哥,你忘记你当初的不告而别了吗?你怎么有脸再来找我?”
她这句话说的很重,仿佛是在提醒陆彦什么。
果不其然,陆彦不再说话了。
水洼旁的蝉鸣一瞬间全部停止下来,巨大的寂静覆盖了这里。蝉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它们鸣叫时,总是一大片树林中的一同鸣叫,停下来时也是这般同步,仿佛身体中被写入了相同的程序。
闵微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的景色开始变的抽象。水洼里的水肉眼可见涨了起来,越涨越高,然后溢出了水洼,漫过整个溪桥村。耳边全是小鱼们游动的声音。
陆彦沉默了许久,终于调整了一下他下巴放在闵微颈窝处的位置,让他的嘴唇更靠近了闵微的耳朵。
他的声音有着无限的落寞,像是多云的天气里,马上就要隐没西山的夕阳,黯淡的光看一眼便让人没来由的伤心。
“可是,真的很寂寞啊。”一声轻轻的喟叹。
一整片树林的蝉忽而又约好了般鸣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摧枯拉朽般压倒了任何其它的声音,也碾碎了陆彦刚刚贴在闵微的耳边所说的话。
那一瞬,闵微只感觉一阵潮湿温热的空气钻入了她的耳道,带着细密的电流,流遍了她的全身,刺激的她浑身一麻。
头顶的太阳依旧灼热,照射着地面上孤孤零零的两个人。
——其实都很寂寞。
晚饭是亲戚们一起在陆家老二宅子里吃的,也就是陆彦家。
这大热的天,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但陆成名和林雁还是汗流浃背地做了一大桌子菜,似乎是为了欢迎衣锦还乡的大儿子陆彦。
陆成名和林雁一共三个孩子,老大是陆彦,老二是个女孩,十五岁,上初三,叫陆湫,老三开学才上一年级,正是人嫌狗憎的年龄,叽叽喳喳又爱大哭大闹。
可是到了饭点,陆彦却没有回来。
老三已经饿的大喊大叫了,陆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