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头万绪
“您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我吗?”许是绵长的静寂闹得心绪忐忑,又或许是为数不多的别扭劲儿都抵不过眼前人的一个眼神,云浅到底忍不住抬起了头,看着神色不明的徐瞻问了一句,语气很淡,但音调里却有抹不去的软绵娇气。
徐瞻将视线落在那双睁得圆溜的杏眼上,直到小姑娘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以后,方才点点头“嗯”了声,“用过朝食以后,徐嬷嬷会领你去库房。”见云浅疑惑的扭过头来瞧自己,徐瞻目光微垂,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方大红的洒金纸帖递过去,“明日回门的礼单,如果有不喜欢或缺的东西,只管从库房中重新挑选,更换添补便是。拿不准主意的,或请教母妃,或等我回来再一同商榷。“最后半句,徐瞻顿了一瞬方温声添上。
然而云浅并未曾注意到他语调里的温和,神思尽被“回门”给占了去。
这两日变故太多,她满脑袋思绪纷杂,倒真的忘了还有这么一桩棘手的事情要去面对。
慌乱的情绪如野草般疯长,云浅不由坐立不安起来。
哪怕婚书是徐瞻做主更改的,可落在国公府的人眼里,也只当是自己眼皮子浅,惦记上自家堂姐的婚事不提,还背地里使手段替嫁到王府,更厉害的还是居然能蛊惑着武成王世子做主认下“假新娘”……
想到回门时候可能面对的谴责,云浅面上一苦,心中既是委屈,又是无奈,甚至还冒出个颇为离经叛道的念头来。
“我可不可以不回……”见徐瞻的视线投过来,云浅忙闭了嘴,闷声闷气地嘟囔道,“好的嘛,我知道了。”说完,害怕徐瞻追问些什么,就捂着自己的肚子,扭头看向立在门口处的徐嬷嬷。“嬷嬷,我饿了。”
徐嬷嬷闻言看了一眼自家世子爷,见其微微颔首,便含笑与云浅道,“膳食都已备好,还请世子和夫人移步。”
抱厦里。
云浅看着满满一桌的包子点心,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她僵着脖子扭头看向已然从容入座的徐瞻,迟疑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您吃得了吗?”昨日朝食,同样一张桌上只摆了一碗热粥和两只不及她拳头大的小花卷,自己都差点儿吃不下,这些真的不怕浪费了吗?
如此想着,饿过肚子尤知米粮珍贵的武成王世子妃便皱了皱秀气的眉,预备着要绷脸说教一下自家夫君。然而,徐瞻淡淡的一记眼神递过来,不消他开口,云浅自己就先露了怯。“您吃您吃,我不说话了。”讪讪一笑,云浅再不言语,乖乖地落了座。
心里揣着事儿,一顿早饭云浅吃得心不在焉,好半晌,碗里的粥也没见少。倒是徐瞻,虽姿态优雅,但却半点儿不影响用膳的速度,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放下了碗筷。
“碗中米粒多少,可曾数得明白?”徐瞻语调半扬,嗓音温温淡淡。
“……”话中嘲意明显,云浅先是一呆,旋即轻轻哼了声,抱着碗撇开脸,没有搭话。然而,徐瞻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盯得她有些不自在,到底绷不住,扭过头来看着徐瞻道:“我只是在担心,明日回门会有人不高兴的。”见徐瞻挑眉,云浅索性也放下碗筷,坐端正了,然后把心里的担忧一一说给他听。“在他们看来,亲手送上花轿的人并不是我……这般总觉得是我占了便宜似的。”
云浅自认是占了大便宜的,若不是周婉玉临阵逃婚,自己又怎么能找到心心念念的人,更遑论拥有如今这般朝夕相对的光景了。这般好事,如同天上掉馅饼一样,云浅抱着馅饼,再如何的欢喜,心里却总是不安的,怕人指摘,更怕丢了香喷喷的馅饼。
“替嫁一事是你有意为之?”
云浅一愣,旋即摇摇头。
“既然你并无过错,又何必如此?”顿了顿,徐瞻复又继续道,“只有蠢材才会拿旁人的错处来为难自己。”
“……”云浅尚未因他一句安抚心生暖意,便教他这末句话激得胸中一梗。
此时她若是再为着回门一事多嘴半句,岂不就成了他口中的蠢材了?云浅愤懑的寻思着,一时也顾不得心里头那些虚无缥缈的担忧,只默默地将视线移到静躺在饭桌一角的大红礼单上,唇角轻抿,“您说的我都记下了,若有不懂的我会去寻母妃请教,您,您只管安心办差去罢。”
这话虽应着徐瞻先时所言,然而眼下却多了几分言外之意,无外乎委婉地赶人离开了。
但这股委婉劲儿配着云浅硬邦邦的声音,显然也不那么委婉,至少一旁伺候的徐嬷嬷和春夏秋冬等人都已经露出了一副不忍卒听的模样,默默地别开了脸。徐瞻却并未露出半点儿不悦来,伸手取走了云浅面前早已凉透的粥碗,叮嘱徐嬷嬷热过再送上来,之后便再无他话,直到外面合璧催了两声,方才起身离去。
徐瞻走后,云浅被徐嬷嬷盯着,慢吞吞地吃完了朝食,在院子里散步消了一会食,又抱着绣花绷子戳了半晌,终于分出心思来,拿着徐瞻理出来地礼单去了位于春波苑西南隅的库房。
一进门,云浅最先看着的便是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