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在祝贻芝的再三催促之下,再者她的上下眼皮也似黏着糖丝一般不断闭合,陆喻衿只得起身回房歇息。
途径□□道时,她无意间瞥见假山的夹缝之内,好像有人。
“一大清早的,会是谁?”
她轻手轻脚的靠向假山,终于瞧清了是炳忠。
只见左他手捧一本书卷,一面聚精会神的看着,一面舔着右手食指翻页,专注到甚至连自己就站在假山的左侧都没有察觉。
“一个人躲在这里看书?”
冷不丁耳边飘来了陆喻衿的话,吓得炳忠一时不察,手中没拿稳的书卷顷刻间滑落到脚边。
“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想吓死人呐。”
慌慌张张躬身将书卷捡起,炳忠将其背在身后,冲着陆喻衿便是一通埋怨:“昨晚为了顾将军忙前忙后的,怎么还不回屋歇着?”
“我正要回去补觉呢。”
陆喻衿也没有追问那本书的,而是打着呵欠回道:“还以为是有小偷呢,看个书为何鬼鬼祟祟的。”
说罢,陆喻衿伸手指着他,一脸坏坏的笑道:“小小年纪,是不是在看一些大羊流传进来的舞女图集?小心我告诉馆娘去。”
“你可别胡说啊,谁看那东西?”
言辞打发陆喻衿的同时,炳忠也暗暗将书卷起,册目名字藏在了内卷之侧,随即便迅速跑开了。
眼看炳忠匆匆而去,陆喻衿清楚的记得,他在将书合上的那一刻,蓝色封套上那四个字却清晰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醒国民立志》。
“这不是武宗当年惕励国人奋发的书吗?奇怪了,帆公岛怎么会有?”
猛然间,她想起了顾知愚:“难道是他给的?”
方才的所见所惑,她没有对任何人提及。
着急忙慌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后,炳忠小心翼翼的将这卷《醒国民立志》藏于枕套之内,细心到就连先前不小心翘起的书角,也被他抹平了。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已被某个人看在眼里。
虽说是犯困,可真要是躺在床上闭上双眼,陆喻衿却睡不着了。
尤其是当她一想起有关于炳忠之事,更加令她辗转反侧。
正想着,耳畔传来了炳忠的声音,似乎在什么人交谈。
反正睡意全无,她便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缝往外探看。
只见庭院中,除了炳忠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纪与之相仿的少年。
三人围坐于院中石台,俯首看在石台之上摊着的什么东西,边看还边饶有兴致的讨论着。
他们聚精会神,脸上满是蓬勃朝气。
“素恒和明正来了。”
正当她犹豫该不该开门出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时,祝贻芝端着果盘自拱形券门而入。
见祝贻芝来了,素恒与明正自是十分高兴,起身对其恭恭敬敬的行礼之余,明正也解释道:“今日例休,胜峰先生交代我们的课业之一,就是熟悉我国的完整版图。”
素恒补过话来:“是啊,正好图昨天被炳忠带回来了,我们就约好今日一起来找他的。”
“原来是这样。”
已然来到石台前的她,将果盘轻轻放下,眼睛扫了一下他们所看的版图,帆公岛只占了很小的一块,而更加醒目的,是与之隔海相望的西陆。
她浅浅笑了笑,转而问道:“对了,有日子没见了,胜峰先生他们最近还好吗?”
提起此事,三位少年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瞧出这一点的她,将果盘稍稍推近素恒的面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素恒的脸色十分阴沉,就如今日之天色一般,方才的生气瞬间黯淡了不少:“前日国学监的人来书院找郁老院士,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惹得郁老一把年纪还和他们发生了争吵。后来麟征、人青两位女先生听着动静不对,赶忙冲进去打圆场,这才避免事态扩大。”
“这么严重?”
祝贻芝拿起了最上面金灿灿的橘子,剥了皮后递给了一边的平素最爱吃这个的明正:“郁老可是少有的好脾气,似他这般儒雅的名士大动肝火,可真是不多见。”
接过橘子后,明正却半点食欲也提不上来,一脸愠怒的回忆道:“起初我们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看到了国学监张贴在公示栏上的榜文,这才知道,愍宗已然下令,有关于西陆那边所有的书籍,都必须要上交国学监一一审核勘录,任何与有半点宣扬武宗功绩或是褒扬对岸民生军力发展的书,都一律必须烧毁,凡是私藏者都要论罪,还要严办。”
“原来是这样。”
瞥了一眼明正握着橘子的手不断加重力道,仿佛要将其捏碎一样,祝贻芝道:“毕竟愍宗是败于武宗之手,才不得已放弃西陆而东渡维权的,彼此互相仇恨、势不两立也是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