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只有一个”
时钟指向下午一点四十的时候,王萍坐在天台边缘上,她看向身后的赵海生,不是那个叫蒋天的警察,她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回归平静。王萍缓慢的从天台上站起来,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晃。
“王萍,你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跟我们说,都可以解决的。”
赵海生在天台上用眼神示意消防,得到的结果是至少再争取五分钟。于是他脱下防护服,抬起双手,缓缓向王萍走去。
还没有走近几步,王萍忽然转过头去看他。
“警察,我杀了人,我该死。”
“你先下来,下来慢慢说,是不是有人逼你?”
“十六号,我的丈夫何春寿在城郊轨道一号线杀死了火车乘务员张平贵,然后回到家中伤害了我儿子,我恨他,所以我杀了他。我把他分尸,丢到了河里。”
王萍自顾自的把这一切都交代清楚,她看向世纪大楼旁的城市钟,四十三分,还有一分钟,真漫长。
“你说你杀人了,那你十八号为什么要去报警?”
赵海生缓缓移动着步伐,向王萍靠去,风吹过,那具虚弱的身体摇晃的幅度更大些,赵海生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
王萍将发丝绕过耳后,一瞬间的失神,她的思绪回到了十六号的雨夜。
——
十六号晚上她没有等到张平贵,孤身一人回到家中的时候,何铭正坐在门口,身上湿淋淋的,手臂上流着鲜血。她以为是何春寿回家打了儿子,有些心疼地想凑近些。
然而何铭偏头躲了过去,他的眼神异常陌生,没有丝毫情感。他不再需要她了,王萍颤抖着双手想明白这一点。
何铭掏出一把小刀,把手臂上动物撕咬的痕迹剜开,动作利索,完全不像是十四岁的孩子能做出来的事情。他绕过王萍向门外走去,然后找了一家诊所,包扎了伤口,挂了一夜吊瓶。
王萍守在门外,听到附近的邻居说,张平贵失踪了。她以为,是何春寿杀了张平贵,所以十八号她去报了警。
天意,王萍报警回家的小路上,她打开了后院的木门,一条野狗跑进来,对着地窖狂吠。她赶走野狗,打开地窖的盖子,腐烂的何春寿睁着眼睛看过来。
王萍跌坐在地上,何铭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杀了他”,何铭蹲下来凑近到母亲耳边,“现在你可以走了”。
何铭转身离开,王萍的泪水犹如那夜的大雨,滴滴砸落进柔软的泥土里。
——
王萍抬眼对上赵海生的视线,时钟已经指向了四十四,她笑了。
“我去自首的警官,我不能耽误我儿子啊。”
然后她纵身一跃,从楼顶翻下去。十二楼的高度,不过几秒钟而已。周遭的一切喧嚣都退散了,消防和医护蜂拥而上。
赵海生趴在天台向下看,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拉住她的。然而来不及遗憾,赵海生立刻给蒋天发去消息。
于此同时,蒋天正在赶往幸福照相馆的路上。
他死死踩着油门,眉头紧皱,发给陈芳年的消息没有任何回音,王萍又跳楼自杀了。脑海中闪过这些人的名字,最后都会与何铭缠绕在一起,他一定知道真相,那么陈芳年,便身处危险之中。
想到这里,车速便更快几分。
——
幸福照相馆里,陈芳年从昏迷中苏醒,巨大痛苦反而让意志更加清晰。从地上翻个身,她第一时间看向何铭,少年的身体已经歪向了一边。
陈芳年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拉起周围的破布尽力包扎着那恐怖的伤口。何铭抱着必死的决心,他的伤口非常深,伤到了动脉,血液怎么都止不住。
少年残破的身体没有丝毫生机,唇色也变得灰白。陈芳年支撑不住这样跪着为他止血的动作,手臂不停颤抖,身体很冷但她依旧竭尽所能,用手掌拍了拍何铭的脸颊。
令人意外的是,何铭竟然缓慢地睁开了眼,看到陈芳年的时候,黑瞳闪过一丝情绪,“为什么……救我……”
陈芳年支撑不住了,她没有力气扎紧布条,于是转身将布条挂在肩膀上,整个身体靠在浴缸旁。她喘着粗气,脑袋像何铭一样扬起。
“你,有没有罪该不该死,要,讲证据,上法庭,这是……规定……”
陈芳年小声念叨着,她终于用光了力气,头向一侧歪去,眼眸垂下来。何铭的头也歪向这边,他们的头发甚至交织在一起。
何铭失去意识前,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陈芳年清晰的侧脸。
“我杀了……张平贵……”
他抬高的手臂上有浓郁的血液从指间滴落,那晚的大雨中,长款雨衣的帽檐上,雨珠也是这样滚滚向下。
——
沿着铁轨走了很久,何铭看到了一个打着伞蹲在地上的身影。他走过去,发现那人在逗弄一只小狗,小狗欢快地摇晃着尾巴。
“张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