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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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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含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里走出来的。她驮着晏云鹿走了三天才到沂都,找了一家最偏僻的医馆。

那时刚要入夜,他们身后的五彩红霞徐徐褪去,脸上的阴影也缓缓升起。

医馆老赵倚在门边,看着那女子落寞的身影和疲惫的侧脸,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这二人是何来历,男的浑身是伤,女的也几乎一句话都不说。

自打她来到这里,每日只待在晏云鹿的床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她总是无法自已地去想象,如果她晚到他身边几时,那此刻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五日前马蹄纷乱,她浑身湿淋淋地站在一堆尸体中,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疯了似的去刨开面前的泥土,怎么也没找到他留下来的那块白玉。眼前那张本应意气风发眉清目秀的脸,此时被灰尘和血水模糊了,可无论如何她也认得出来,那是她血浓于水的弟弟。

但如果他真的死在千叶林,她也会失去活下去的欲望。

她捧着那个男子的脸颊,失声痛哭起来,无意间指尖却碰到他冰凉的耳垂,那里卷起了一层皮,一层假皮。

晏含山顿时没了声音。

那人的手上有着红色的红鹰纹印,无疑是天策府最忠诚的死士。她明白阿爷的用意,他找了个人做晏云鹿的替死鬼,拿走了证明他身份的玉佩,划花了那个人的脸,在生死一刻将他从战场上换了下来。

然而这就能瞒天过海了吗?

“小女郎,你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也未曾合眼休息。”

她回过神来,老赵端着粥站在她身侧,满脸忧心地望着她。

她抬起被红血丝充斥的眼,怔了一怔,又垂下头去。

半晌,她才慢慢从床边站起来,向老赵恭恭敬敬欠身行了一礼。

“多谢,但我不饿。小女现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师傅能不能帮帮我?”

老赵点头,不过还有些许迟疑“请说。”

她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晏云鹿,轻声道:“我现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希望先生帮看顾阿弟,在我回来之前,无论是谁询问,都不要理。”

***

烈日刺眼的光芒在那堵高高的红墙上反射回来,通身琉璃的屋顶阑额斑斓四溢,照的人眼瞎,好像炫耀着这座城最至高无上的地位。

天子脚下。

她不过离开了十多日,城里却像换了副样子。以往举着酒瓶子也能招摇过市的百姓,现下都低眉顺目匆匆而行。她没有回府,而是随着人群被推搡去了北街口的刑场,今天是温宜行刑的日子。

来的时候她就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没想到亲身站在这里了,看着炎日下虽满身伤痕却发丝仍旧整洁的阿娘,世间那么喧闹,可她耳里却没有声音。

来凑热闹的人很多,她这瘦小的身板没过三两下就被挤出了人群。方才还听见几个好事的人吐着口水说:“看见了吗,那就是天策府那叛徒的遗孀,听说还是个齐国贵族的女儿。”

晏含山凝眉瞪了那男子一眼,对方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看什么看!”

她爬起来拍拍手上的沙土,摇摇晃晃站上了墙根前的石头,焦急地掂起了脚。她知道阿娘一定能看见她,这最后一眼,一定可以的吧。

鼻头酸酸的,眼里也蓄满了水雾,可就是一滴眼泪也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温宜的目光穿透层层的人群落在女儿的身上,霎时就变得温柔。

她不惧怕死亡,更不惧怕为了天策府而死亡。她唯一记挂的是儿女,是他们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不要为父母的哀事所累。

她瞥了一眼阳光,已经近了正午。她知道晏含山看着她,但她的眼睛被狱卒浇了盐水,看到的只是一个很模糊的身形。

许久,晏含山的额头都沁出了一层细汗,她撑着墙头,才看清阿娘翕动的嘴唇里吐出了哪几个字。

天之道,不争……

刽子手的大刀挥起来,正午的阳光撞上刀锋又射进她的眼里,她难受得闭上了眼,也是那一瞬间,人群唏嘘,汗水顺着眼睫和鼻梁递进眼睛和嘴里,她的喉头滚了一滚,仿佛有一腔血正要涌起来。

再睁开眼,只能看见耸立的群肩背后恍惚趴下的身影,和一地猩红血水。可这还没结束,几个狱卒又押解了三十余人上来,一个个取了明梏。

她吓得捂住了嘴巴。

阿爷阿娘费尽心思遣尽的奴仆,上至四五十的后院乳母、下至十几岁的丫头、一辈子也没进过天策府正堂的马奴,更别提他们要做什么泄密的叛徒了……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只是因为登名造册了,就一个个都被抓回来了么……

她的鼻子倏地酸得像浸在醋缸里,这下耳朵又突然听得见了——全是失魂落魄的尖叫哭喊。

晏含山就这么捂着脸挪到街心,她想离开这个地方,身上却也像穿了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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