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
两人从鹭洲回来后,陆今欢以为他俩的关系毫无进展,其实不然。
比如纪旬突然开始管天管地。
返校第三天赶上江州联考,陆今欢一个混子毫无意外得考砸了,接替原本的倒一再创辉煌。
左右陆家上下早已习惯,陆今欢自己也不甚在意,而纪旬在没有复习的情况下拿下联考第一,压了隔壁走精英路线的私立高中一头。
惹得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在晨会大夸特夸,冠上了江州一中近十年最好的苗子,江州板上钉钉的理科状元噱头。
也不怕毒奶,纪旬在台上讲话时,陆今欢背着手散漫站在站在底下腹诽。
本来联考结束这事儿就过去了,偏偏纪旬一夜之间转了性,主动发扬十佳模范同桌精神,下课硬扣着陆今欢分析错题,梳理知识点。
班主任觉得这有助于纪旬巩固基础以及维护同窗友谊,拍着大腿大为褒赞,丝毫不顾陆今欢死活,此刻像樽失去灵魂的雕塑泥人呆坐在桌前欲哭无泪。
板寸男冒头悄悄打手势让她上号,没等陆今欢摸出手机,纪旬一个眼刀甩来跟亘古冰川里淬过似的,狭眸微微眯起,冷淡的脸不露声色却莫名让人发怵,陆今欢小脸一垮,什么心思都偃旗息鼓了。
她正襟危坐,顶着低压扭头怒视板寸男,学着班主任平时口吻,斥声:“现在什么阶段不知道吗,打什么游戏,一起学习!”
又比如国庆后江州一夜之间入了秋,气候转凉,纪旬对陆今欢一大早吃雪糕的行为进行了批判,陆今欢我行我素照样躲着买。
这天她从小卖铺出来被逮了个正着。
纪旬薄淡的唇掀起冷然,长身孤立拦在路中就这么睨着她,陆今欢眼见瞒不过去索性把话摊开了叫嚣,平时拿腔作势的甜妹人设也不要了。
漂亮的头颅高高仰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柔颈,满眼不服,抿唇挑衅活像一只无理也要挣三分的高傲孔雀,扬声刺他:“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纪旬怔愣一瞬,眸光闪烁了下,他无从反驳,脸寒得如深海冰山沉望她一眼,果然不再说话,转身离开得干脆。
陆今欢心虚但想起最近憋屈,还是赌气似得撕开包装狠狠咬下。
草莓味的牛奶雪糕味道不错,陆今欢心满意足的吃完一整根,在洗手池洗干净掌心不小心沾上的粘腻,轻哼一声坐回座位。
纪旬低头顾自看书目不斜视,陆今欢东西多桌洞都是零食,许多课本就堆去了纪旬那边。见他拿乔陆今欢将桌洞草草收拾出来,鼓起腮帮子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挪过来重重塞进桌洞,发出尖锐的碰撞声,板凳也挪远了背对他趴着。
纪旬手里的动作僵了一下,面色如常。
然而课间拿着试卷来问题目的班长却直面感受到纪旬骇人的气压,紧张得吞了下唾沫小心开口:“你俩冷战啊。”
陆今欢撅唇瞪班长一眼,故意在纪旬开口讲解题目时大声喊来板寸男,让他搬着板凳坐到对面,打开游戏朝着敌方英雄一顿猛杀,赌气说着:“还不如和你坐同桌呢,咱俩天天打游戏。”
板寸男贼心不死,连忙点头激动道好啊好啊。
“哗啦——”
纪旬手里的笔突然加重,划破草稿纸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班长吓了一跳坐得像个鹌鹑流着冷汗。
他怕板寸男多说一句这笔划得就不止是纸而是某个不长眼色的喉咙了。
这场冷战一直持续到下午上课时。
纪旬脊骨挺拔,坐姿端方雅正,数学课堂小测他目光专注得在草稿纸上排列公式,阳光打在疏淡侧脸,整个人气质是水一样的寂清干净。
陆今欢却从打铃开始就伏在桌面,浑身无力,蜷着小腹刘海都被冷汗淋湿,左右辗转终究强忍不住。
莹亮的眼睛蒙上水雾,她伸手突兀扯住纪旬衣袖,向下拽了两下,脸埋在臂弯抽着气直哼唧微弱得像小兽呜咽,含着哭腔气声道:“纪旬,我要死了。”
她性格生得娇气往日里三分痛楚要虚夸十分,可此刻腹部绞痛难忍,当真如同快死了般没有半分虚假。
纪旬原本就隐约察觉到了陆今欢状态不对,草稿纸里看似勾勾画画却是一题未解,公式一团乱麻心口亦是如此。
他脑海里回荡着早上陆今欢说得话,心窝像被蚂蚁啃噬泛着密密麻麻的的酸楚,他逼陆今欢学习,是私心希望她高考后可以留在国内读大学,哪怕两人只是在同一座城市。
可他心里又清楚的明白,他同陆今欢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若有一天她玩腻了转身离去,他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大脑清醒,本能抗拒,心底依然生出渴求之花,纪旬,你多可笑。
然而所有难以言说的思绪和别扭都在他低头对上陆今欢时戛然而止。
女孩颤抖的睫毛脆弱得像被露水浸泡后的振翅蝴蝶,小脸苍白摇摇欲坠,噙着泪眼委屈巴巴得望着他,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