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鞍照白马（七）

姜长烟并不想在峨眉停留太长时间。

她出来的目的毕竟是结交中原武林人士，不管谢骏书对她的身份来历有怎样的疑惑和猜测，只要她不承认，谢骏书又能怎么样呢？

更何况，谢骏书放不下帝位皇权。

他不会那么轻易离开她身边的。

姜长烟唤人带谢骏书先去休息，自己则去收拾行囊。

深夜时分，姜长烟被修贤叫去明镜师太的房间。

“姜姑娘是要离开峨眉吗？”

明镜师太面上已露出明显的老态，说话间也带着断断续续的气喘声，姜长烟心下不忍，却也说不出欺骗的话语。

“师太，我离家游历江湖，不只是为成为哪一派的掌门，北狄虎视眈眈，我想的是让他们永不敢踏入中原半步。”

这样听起来像是异想天开的话，姜长烟从来都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哪怕是她的父母，也只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并不知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可姜长烟很确定，她并不只是说说。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将自己的想法光明正大说出来。

姜长烟已经做好明镜师太不赞同的准备，但她抬眼看着对面的峨眉前掌门，只见到她慈祥的眼神。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自古江湖不论男女老少，心怀正义方为武林大道。”

“姜姑娘此心，有先师遗风。”

提到已故的静听师太，明镜师太面上怀念之色愈浓：“只可惜，先师已经故去，姜姑娘无缘得见。”

明镜师太说着朝姜长烟伸出手，姜长烟搀扶着她站起身，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明镜师太自己勉强站直身，冲自己微微一拜。

“姜姑娘既然不日便要离开峨眉，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漫天大雪，散如鹅毛。

这样的天气，风吹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姜长烟裹紧身上的大氅，在峨眉众人的目送下一步一步下山。

明镜师太的身体还可以再支撑峨眉一段时日，她也已经送信给天云谷，将峨眉派的情况尽数告知，至多不过半月，天云谷就会派人来保护峨眉弟子。

峨眉派会很安全。

她不必再待下去，她接下去要做的，是联络更多的江湖势力对付北狄。

姜长烟顶着风，踏着漫天风雪下山。

“鹿微，你真的要跟着我吗?”

山脚下的客栈里，姜长烟看着鼻尖被冻得通红的小姑娘询问道。

昨日明镜师太对她的最后一个请求，是让她带着鹿微一起去游历江湖。

她内心对这个小姑娘是很喜欢的，但江湖毕竟危险重重，她还是要问清楚。

鹿微的回答一如下山前一样坚定：“掌门，我要跟着你。”

她的眼睛和林中的小鹿一样灵动，姜长烟忍不住伸手替她整整衣领。

“吃饭吧，吃完我们就赶路。”

谢骏书对于路上要带着鹿微一事并无反对的意思，甚至还隐隐感到庆幸。

说实话，虽然现在他还并不确定姜长烟是不是上一世的姜长烟，可要是再让他跟姜长烟两个人单独赶路，他心里总是感觉毛毛的。

带上一个鹿微，他倒是能轻松一些。

一行三人，就这样重新出发。

赶路的过程中，谢骏书刻意跟两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姜长烟很快便发觉，她倒也并未挑明这件事，只有意无意做出一些和上一世不一样的事情来。

谢骏书果然更加纠结起来。

姜长烟将他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中，就在谢骏书忍不住想要再次试探的时候，姜长烟将决定权交给了谢骏书。

“为对抗北狄，我们要多联系武林各门派，谢公子认为我们下一步应该去哪儿？”

“不如——去少林?”

上一世他能够登上皇位，除却姜长烟的帮助之外，少林派也是居功至伟。

要是他能够将少林派握在自己手中，不管姜长烟是不是重生的，他至少也有可以对抗姜长烟的力量。

不过话又说回来，姜长烟主动提出要他带路，又让他接触到上一世对自己帮助极大的少林派，难不成姜长烟真的并无上一世的记忆?

这一世所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谢骏书看向姜长烟的目光愈发纠结。

鹿微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奇怪气氛，趁谢骏书不注意的时候拿着剑走到姜长烟身旁，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学江湖人说话：“掌门，他看起来不像好人，不如我让他离开！”

姜长烟被她的话逗得笑起来：“你准备怎样让他离开?”

鹿微低头，强装镇定道：“杀掉他！”

姜长烟忍俊不禁。

自从上一回和修善他们战斗过一场之后，这姑娘好像就认为武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