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的

舒玥高中三年换过三个班，这三年成绩像过山车一样，第一年进的最好的班，第二年文理分科加上分班考试进了最差的班，第三年学校组了个高考尖子班把她组了进去。

这次这个去世的同学是高一的同班同学张成，舒玥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当初很多事都记不太清了，但她清晰地记得张成同学长大后要做医生。

高考完在学校状元榜上留下名字的人大多都互相认识，舒玥记得张成去了国内医科数一数二的学校，选了本硕博连读八年的规培，这个夏天是八年里的第七年结束。

讣告上说准备仓促，告别仪式的时间订的很近。

舒玥看他回完“好的”，自己也有几分莫名地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收到他发来的信息，说告别仪式那天他来接她一起过去，举办仪式的位置很远很偏。

字字句句都斟酌，她还想着对方会不会看到聊天框最上面那句“对方正在输入中……”，斟酌良久删删减减回了“好的”。

天气闷热，舒玥穿了件黑色的针织上衣搭了条黑色西裤，冷冷清清的一身，天气预报说有降雨的可能，舒玥拎伞出的门。

蒋峙比她想的来的早，她已经比约定时间早出门了一二十分钟，但她一出来就看见了蒋峙的车停在路边的划线停车位里，这个侧方停车恐怕去考驾照里的科目二里侧方停车的项目也能拿个满分，前后左右的距离都挺均衡。

上了车，舒玥把伞平放在自己腿上，蒋峙看了一眼，是黑色的伞。她原来出门从不拿伞，两个人家里是相邻的楼，她去他家里找他都是用冲的，她稍微提一点裙摆，裙摆堪堪漾在激起的水滴上面，步步生花。

她当时也不用记得拿伞，因为蒋峙一定会拿，有的时候是一把骨架撑得大大的大黑伞，有的时候他会拿两把，一把温柔的米白，一把温敛的墨蓝。

从上车开始，舒玥的“谢谢”就几乎挂在了嘴边，搭他的顺风车要谢，空调调温也要谢，一个一个谢谢快把他的嘴角钉死，一点弧度都看不见。

不过今天的天气和事情提前预告过今天的氛围，蒋峙不想去打破她的沉默，停停走走，红灯也有绿灯也有，舒玥突然觉得张成说不定是相对不遗憾的，因为最后一刻他还穿着他的白大褂。

到了地方舒玥走在前，蒋峙走在后，几个同学也是差不多时间到的，一个比一个陌生，都隔了一段时间定住脚步才伸着胳膊手指隔空顿几下 “啊，对对对，你是XXX吧。”

几个当时玩的特别好的男生叹几口气，继而互相勾肩，“等会儿事儿结束了，出去聚聚。”

几个熟一点女生也凑在一起，挽住胳膊，只有蒋峙一个人游离在外，

张成女朋友跟张成父母站在一起，等所有模式化的东西结束后，张成女朋友眼睛红着微笑着站在了张成放大的照片面前，没有站在最中间站在了张成心脏所在的那侧肩头，“张成走前还在我们两个一起写的日记里留了句话——赶紧去做我们想做的事。亲朋好友，我们共勉。”

舒玥一直到他车上才哭出声来，她情绪向来给的直接，家境优渥，父母不陪的时候也挺幸运的有人陪着长大，学习、生活都相对平稳的顺遂都让她的情绪像一池活水，有出有进。

蒋峙一边给她递纸一边眼里蓄墨，紧紧地看着她抖颤的肩背，“赶紧”像是一个决心符让他不由自主地吞咽消磨自己的耐心，想把她推到一个退不得的无人角落，说明原委，求得目光。

舒玥找了家药店给他开了导航，大雨终于随着闷雷落下，他拿着她的伞下车去买了冰袋回到车上，她接过伞时摸到伞柄还是温的。

收拾好浮肿的眼皮，舒玥和蒋峙终于到了同学订的地方，包间隔音一般，舒玥和他一起站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同学说，“哎，大家今天看见那两个人没，就是那两个人，以前好的跟一对儿似的，怎么今天跟陌生人一样。”

有人低低跟了一句，“就是一对儿吧。”

舒玥下意识看向话题中心的另一位主人公，她也站的很靠近他心脏所处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