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奏,伴着独唱变成合唱,每到最后一句“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时,总有几个大老爷们偷偷抹泪。
傅卫军觑你神色,想逗你开心,拉开炕桌抽屉,取出一只袖珍收音机,揭下酒瓶商标上的塑料薄膜蒙住功放喇叭,再往上边撒些许面粉。拧开收音机按钮,调大音量,面粉颗粒随声波跳跃起舞。
“这样就能‘看’声音了。”傅卫军冲你眨眨眼睛,“我之前以为天上的云会发出海浪一样的声音,但东子说云是没有声音的。”
“可我听见过云的声音,真的很像海浪。”
那次你们去缅北执行跨境任务,你在桫椤树丛中潜伏了二十三个小时。掸邦高原的风势猛烈,吹得云层翻涌呼啸,如涛如浪。
“那火焰的声音呢?”傅卫军指指炉火。
“噼啪噼啪,像两个小人在打架。”
“筷子碰在碗沿上的声音呢?”
“叮当叮当,像竹楼屋檐下的风铃。”
“下雪的声音呢?”
“沙沙沙沙,像小猫拨胡须。”
“手表的声音呢?”他指着你左手腕上那只上海牌男式全钢手表。
“滴答滴答,像……”
像自来水龙头漏下的水滴。
那天你就那样被铐在警队大院的自来水管上,热带正午的太阳烤着你的背脊。
自来水龙头没拧紧,在一个你可望不可即的距离上滴答滴答滴。
于是焦渴的身体更焦渴,绝望的神经更绝望,模糊的视线更模糊。
那只上海牌男式全钢手表就这样出现在你模糊的视线里,你正努力聚焦,手表的主人已蹲下身来,伸出食指把墨镜拨至鼻尖,目光越过镜片,似笑非笑与你对视。
“啊哈,真是你啊!”他一副缺了大德的欠揍语气,“还记得我吗?全市警队大比武,你们射击队是特邀嘉宾,来参加表演赛。你,25发子弹,120环。你一定不记得我,但我一直记得你。我还问你们教练讨你来着,他说你是未来的奥运冠军,让我哪凉快哪歇着做梦去。”他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一番,凑近你耳朵压低声音,“趁你们教练不在,我问你啊,要不要跟着我干?”
“干什么……”你哑着嗓子。
“干一些没人喜欢干,但总要有人去干的事。”
也不等你回答,他直起身来,双手一背,扯着嗓子敞开了喊:“谁铐的啊这是?!怎么还背铐呢?!缺德不缺德啊?!”
半个警队的窗户都被他喊开了,远远一个小警员满头大汗跑近前来,双腿并拢立定行礼:“吴队!”
“你铐的啊?知道这谁吗?未来的奥,运,冠,军!这双手要是铐废了,谁负责?你负责?还是你们邢队负责?”
“就是现在的奥运冠军也不能打人啊……”小警员咕哝。
“打人?人呢?”
“回医院上班去了。”
“没打死啊?”他故作惊讶,弯下腰来歪头瞅你,“怎么还有人能从你的枪杆子底下活着回去上班呢?”
“不是枪,”小警员到底老实,“用的盐水瓶子。”
“啧啧啧,这点出息!”他装模作样踢你一脚,趁小警员分神,一个擒拿扣住其手腕,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钥匙,给你解了铐,“邢队问起,就说人是我放的,出了事算我的。”
小警员急了:“人家受害者都说了,这种人就欠爹妈管教,我们再不管教,放到社会上……”
“我阿爸阿妈死了!在太平间等着我去收尸!”你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还想再喊,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脸上戏谑的表情猛然消失,伸手紧紧箍住你的身体,不让你扑向那个小警员的配枪。
你动弹不得,一张嘴咬向他的手腕,咬到腕表,被纯钢表链划破嘴角。
是他陪你给阿爸阿妈办的后事,是他为你争取到两年的特训名额,是他领你入队……然后他先走了。
傅卫军摆了摆手,食指和中指顺着眼窝下滑。
“别哭。”他“说”。
“我没哭。”你“说”。
“你没流眼泪,但我知道,你哭了。”他“说”。
窗台上的那支蜡烛燃到尽头,烛泪斑斑。
室内暗下来。
傅卫军伸出右手,用大拇指指腹缓缓摩挲你的眼眶,像是在为你擦去看不见的眼泪。
原来他的手和你的那么像,有茧,有伤,但更大,更暖。
你微微侧头,想更靠近他掌心的温暖。
忽地一怔。
东子呢?
原本歪在炕上的隋东不见了踪影,原地倒着四只空酒瓶。
“东子酒量怎么样?”你“问”傅卫军。
傅卫军竖起一根手指。
“一瓶?”
“一杯。”
你俩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