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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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维娅醒过来是在三天后。
那时候他正练习着用被包成个粽子的左手托着苹果,企图削出一个圆润又可爱的小兔子。
可惜过程不太美好,结果也不尽人意,他削完了一篮的苹果也没能得到哪怕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他听见西尔维娅的呼吸顿了一拍,抬头去看时,才看到少女闭着眼在笑。
……好吧,那筐苹果也尽到了它们的义务,起码让西尔维娅开心了不是?
他伺候柔弱的大小姐喝了粥换了药,大小姐整个过程都很顺从,很会理解他人的苦难,加十分。
大小姐的手打了点滴后总是冰凉,他就又弄了个热水袋回来,还特意包了一层毛绒绒,暖起手来十分方便。
尽到责任的苹果们都被他拿去榨了汁,暖一下会带着点酸,大概会是大小姐喜欢的那个口味。
大小姐吃饱喝足,倚在病床上,闭着眼问:“你把他怎么了?”
“没死。”他回道,“也就割了舌头打断了两条腿,其他什么都没做。”
大小姐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你没吓着其他人吧?”
“特意请堂少爷来观了礼。”出人意料的是那个胆子一向不大的人竟然接过球棍自行打折了家主的一条腿,就连那个满嘴甜言蜜语的夫人都特意赶来给了家主两个巴掌。
确实印证了她曾经说过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他的声音其实和哥哥很像。”西尔维娅突然说道。
喔,难怪那个人那时候喊了一声西尔维娅,她就挪不动脚了。
西尔维娅伤到了腿,在他百般的自我证明下,西尔维娅默认了短时间内由他来暂代那双腿。
西尔维娅倒干脑子里的水之后整个人简直就是身残志坚独立自主的典范,她记下了从自己房间到所有地方的步数,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西尔维娅开朗了一些,笑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她重新弹起了钢琴——在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到多少的情况下,她仍然可以缓慢地弹出曲子。
他悄悄录下了每一天的练习曲。
西尔维娅想开家猫咖。
嗯,起码是还没对所有小动物都失望,猫猫多好啊,没人会不喜欢猫猫的。
他忙出忙进,努力想要将咖啡店布置得更加温暖一些,落地窗,钢琴,鲜花。
他被难得的一点善意蒙蔽了整颗心,直到那天,他提前结束了手里的事,去医院接复查的西尔维娅。
他听见那个总是责怪他没有照顾好西尔维娅的好心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
自清醒后,西尔维娅总是很平淡,近乎冷漠,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和她有什么关系。
那天晚上,在临睡前,西尔维娅递过来一把匕首的时候,也是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
他听见自己在问,为什么?
西尔维娅说:“因为现在的你不能看着我死去。”
他那时也没想那么多,接过匕首,先一刀扎在了旁边那个霸占夜晚的自己,然后就将那把还带着些许西尔维娅温度的匕首送进了自己的身体。
“西尔维娅,”他有些不舍,“他们永远不会选择你,别再继续下去了。”
在布鲁克林的春天用安眠药结束生命的是你,圣诞夜孤寂一人死在那个旅馆的还是你。
他们胸怀对世人的怜悯,他们永远不会为了你而选择活下去。
“我知道。”西尔维娅握过他的手,“我一直都知道,那条路已经够困难了,我不要他们为了我去改变。
从始至终需要一个道标的都是我,是我需要他们来正视自己的路。”
“即使……最后什么都没有?”
“即使最后只余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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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不是个好人。
跟西尔维娅说那么多纯粹是因为他在传输自己的记忆。
人类的身体终究还是有太多限制,所以他又想到了将意识传输到机器里,这不是个小工程,但他还是想再快一些,起码还能赶得上最后一面——
接收到那份记忆是个白天,四月十三日,天气阴云。
他看见自己将西尔维娅压下的病历本交给了那个医生。
他看见自己两句话就唤醒了西尔维娅害怕的东西,逼迫她亲手杀了十年来的梦魇。
他看见自己看着西尔维娅跑出大门去,一枪打在胸口,一枪打在喉咙,他殷勤上前,看着西尔维娅磨破了手指也在往前爬去,在地面上留下润湿的血痕。他想了想,打开电台,让西尔维娅听得清楚,十个街区以外,车祸的人叫做……
他看见她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
他看见自己用一些炸弹就消弭了所有痕迹。
……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