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
豆苗爹正值壮年,将养了十日左右大部分伤口都已经愈合,也能下地走动了。
俞家父女便只是白日里过来瞧瞧,而段氏终于在豆苗爹说要亲自去接她后,自己雇了车抱着二娃回了苗家。
过年休沐眼看没几日了,俞唱晚格外珍惜。
这日她装了一篮子自己做的芸豆饼出门,先后送去在周氏生产那日来帮忙的乡邻家和秦婶家作为答谢。
路上,俞唱晚忽觉有种如芒在背之感,便是上次被赵彦青跟踪也没有让人感到那么不舒服。可村里风平浪静,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
但她的预感向来很准。
俞唱晚送完芸豆饼回来,竟一下子没把院门推开,似乎被什么卡顿住了。她蹙紧了细眉,仔细将院门检查一遍,果然,门缝里卡了东西。用竹签将其戳出来,是一个食指长宽的纸块。
俞唱晚展开一看,瞳孔微缩,脸色大变!捏着纸的指尖逐渐泛白。
好久不见,翟药师。
呵,好久不见么?!
梳妆台前,铜镜中的人面色冷凝,一双琥珀色眸子波澜不兴,手中的纸条几乎被揉碎。须臾,她嘴角微弯,琥珀色的眸子一片寒意。
家人是她的底线,对方将纸条传到家中,便是警告她: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还在盯着她。
可这样已然触了她的逆鳞。
又是谁做的呢?俞唱晚在俞行舟的策论稿纸后写下:官府、镇远镖局、刘记药铺。
首先排除官府。再划掉镖局,一来开春后押镖变多,郑氏兄弟不可能不走镖来找她,二来,郑氏兄弟性子嚣张,真找到了她今日等着她的只怕是大队人马,而不是一张意味深长的纸条。
跟翟药师有联系的人中,能够说出“好久不见”的,还有他——刘勤快。
但他即便是未死也受了重伤,哪里来的身手把她找出来?除了有同伙外,俞唱晚不作他想。
可镖局没搅进来的话,他的同伙是谁呢?
俞唱晚的目光停留在“刘记药铺”上。若要知道她的身份从刘记药铺那儿下手是最快的,毕竟送鱼的是她爹,供鱼的是豆苗叔。
思及此,俞唱晚不禁有些愧疚,她何尝不知道让至亲送货是非常危险的?可她是小老百姓一无银钱二无人脉。好在,她当初便预想过身份被识破的情形,也不是毫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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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县刘家村。
刘勤快慌慌张张关上了门,一手捏着断腿处一手撑着拐杖,背靠着门板喘粗气。
他只剩下左腿,养伤半年原本黑胖的身子瘦了至少二十斤,凸出的肚子已经没了,眼窝凹陷憔悴不已。
“怎么了这是?”刘家媳妇皱着眉过来将丈夫扶到桌边坐下,数落道,“别走太多路,别走太快,当心夜里又疼得睡不着。”
“你懂个屁!少管老子的事。”
刘家媳妇体谅他自从腿断了后心里的郁愤,性子变得阴晴不定,脾气较从前大了很多,是以也不恼,权当没听见回了屋里。
刘勤快如鼓的心却平复不下来,只觉全身血脉都在沸腾——他方才看到翟药师了,就是那女人,他不会认错,即便她长高了瘦了,也不是那张脸,但他就是认得她。
是时,两个身着黑色短打的男人推门进来。一个右脸垂下一撮头发,另一个左脸有一道疤痕,从眉角延伸到嘴角。
“祥哥,吉哥,你们回来了。”刘勤快忙收敛神情,杵着拐站起来,又提着陶壶给二人倒了水。
红祥端起杯子,微微仰头,叫人看清了他掩在头发下的是一块长方形墨黑黥面。不难猜到,他曾被判徒罪或流罪。
徒为坐牢,流是流放。
红吉将水一饮而尽,“他娘的,这天真够冷的,可有吃的?赶紧拿上来,老子冻死了。”
刘勤快立马叫自家婆娘送上吃食。
这才申时,晌午过去已久,离晚饭也久,是以刘家媳妇拿了一碟子烙饼和一壶烈酒放桌上便回了屋子,全程头都没敢抬一下。
红吉嗤笑:“老子很可怕?”
红祥哈哈大笑,“你他娘的有点自知之明好不?胳膊长的疤能不吓着小娘子吗?”
红吉呵了一声,自顾自啃饼喝酒,又见刘勤快立在一边佝偻着身子殷切地盯着他,皱眉道:“成了,别在这儿杵着,看得你吉爷我闹心。”
刘勤快赶忙堆起笑杵着拐进了屋。
“消息递回去了?大人何时到桃源县?”见没人了红吉才低声问。
今日二人虽是一同出去又一起回来,但却是分头行动。
红祥也拿了一块饼放到嘴里,“路上遇到了大雪,约莫还有三五日。”
红吉点点头,看向了刘勤快的屋子。红祥会意,扯出个笑,抬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他们留刘勤快那么久已是看在他待他们恭敬有加的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