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其他姑娘的闺房都往清淡高远了装潢，譬如自己的闺房就是祖母谢老夫人布置的。祖母寡居多年，心性那就更是宁静淡远了，平日最强调女子贞静，兰舟在这样的环境下熏陶养成，在活泼的性子也快被磨没了。

而季南漪的屋子就挂着整面墙的卫夫人书法，还有一大面水墨丹青，一瞧就是个才女的屋子，但瞧着就和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谢兰舟喜欢魏蓁给自己布置的屋子，但对于谢言来说，魏蓁布置的闺房简直让人忍不住皱眉头，只觉得连能看的地方都没有，堆宝砌玉，雕梁画栋，钉头磷磷，简直就是珍珠为土玉为水，她怎么就有那么多东西摆放出来，物件多到都不知道该看哪个。

才坐下片刻，魏蓁的大丫鬟红袖过来请魏蓁和谢兰舟移步一起去前面用饭，李嬷嬷此时也笑着让谢言一起。

待主人、客人都坐好了，李嬷嬷也挑了个角落坐下。京中这些年愈发添了许多规矩，大户人家的奴仆竟比寻常主子还来得尊贵体面，她本就是世子夫人的陪房，又是周氏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出来进去比那些旁支主子还管用呢！

魏蓁没有再主动说话，免得让谢言又有说她“淘气”的理由。谢兰舟也看出哥哥有些不自在，本就是少言的人，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几个人各自含着小心思，默默用饭，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不免显得有些冷场。

谢兰舟两眼环视魏蓁的闺房，整套黄花梨家具，粉紫色芍药缠枝的引枕、坐垫。石案上摆着垂腹玉湖春瓶、白釉平底直璧诜 、青玉圆形小笔筒，旁边还摆着白玉雕兰花盆景，屋子里还挂着宋徽宗的《写生翎毛图》。瞧着都是有些来头的样子，更加显示出了国公府作为百年世家的累世荣华。

再看魏蓁打扮，重新换了身簇新的胭脂色云锦襦裙，又梳了个简单一点的单螺鬓，插了对称的流苏发夹。这流苏发夹玉质圆润细腻，上缀着月牙形长短穗子，耳侧有宝石小花配饰。

一张脸太过明媚，加上魏蓁本身就气质荣华，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王孙贵族家才能教养出的小姐。

谢言不由气闷道：“国公府真是得圣心啊？”

魏蓁被谢言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也没领悟过来，认为谢言是恭维自家，这厮终于会看别人眼色了。低调笑道：“这些算什么呢，我们家先祖时候才是最得圣心的。”

谢言被小姑娘这话给堵了，关键自己还不能挑明了说，真想拿扇子敲敲魏蓁的脑门。

只听魏蓁又笑道：“兰姐姐瞧，那个玉湖春瓶是开国文皇后娘娘赏的，白釉平底直璧诜是先皇赏给我祖父的，那青玉圆形小笔筒是官大家做的，这几样东西虽小但外面是寻不到的。言表哥今后就知道了，这京里人，什么物件都讲个出身来历。”

谢言作为燕地解元，自然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一下就听出了魏蓁这小姑娘话里的促狭意思。不就是说自己是燕地来的土包子，不了解京中情况吗，可他自认不是一般人，自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神态自若、面不改色，被小姑娘奚落一番也不脸红。

魏蓁拉着谢兰舟的手又道：“兰姐姐，我同你们这样直言明讲，是因咱们是从小的交情，所以我就没给你们打谜语绕弯子。京中这些年风气越发奢靡了，先敬罗衣后敬人。更何况御赐的东西不摆出来也不好，姐姐以后见得多了就明白了，在京里我们家卫国公府并不算奢靡浪费，行事在一众公府侯门中也还算朴实低调的。”

谢兰舟赶紧回握住魏蓁的手，蹙眉叹气道：“我自然知道蓁妹妹是为了我们好，才同我们兄妹这样讲的，也只有妹妹你才肯同我们说这样贴心的话。”

魏蓁在谢兰舟耳边轻轻道：“姐姐千万别放在心上，其实她们心底说不定还羡慕姐姐呢。今后你就知道了，大家有大家的难处，外面看着轰轰烈烈，实则内囊都上来了。这上京城里，好多人家都是打肿脸充胖子，“不得不”奢华罢了。有些人家为了面上好看，里子都用上了，私下典当衣服首饰的不在少数。”魏蓁又细细给谢言兄妹讲了许多京城里各家的规矩习俗。

最后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说到了燕地才女季南漪身上。

她父亲原本就是燕地的巡抚，为官清廉，在朝中名声十分好，乃清流一派，去年回京述职，皇上钦点工部尚书，一下子成了天子近臣。

季尚书说起来又是谢言的老师，作为他的门生弟子，谢言自然与恩师的女儿，燕地才女季南漪相识。

谢言兄妹告辞时，是李嬷嬷和红袖送出去的。兰舟回了西厢房，谢言去了明心堂。

他们才出了屋子，魏蓁在屋子里就听见青罗骂廊下的小丫头们，“小蹄子们瞧什么瞧，一个个才多大点儿年纪，毛都还没长齐，就知道想男人了！再看的话，就把你们撵出去配小厮。”

魏蓁险些笑出声来，喝在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去，她知道谢言这厮耳朵尖肯定能听到，也不知道他听到后还是不是那么神态自若。

青罗平日直来直往的，向来性子张狂些，说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