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靖远城破
一大块肉。
林无咎强忍剧痛,不退反进,迅速将银枪换到左手,突刺插入须卜勒的右眼中,手腕微转用了个巧劲,而后迅速撤身拉开距离,利用后撤的力量生生剜下了那一目。
一颗骇人的苍灰色眼瞳被银枪戳在枪尖上高举着,流下鲜红的血液。
“须卜勒!”
北鹘副将大喊一声,冲上前来。
须卜勒随意摆摆手,扯下一块里衣简单包裹住伤口,恶狠狠道:“我会亲自讨回来。”
林无咎右手已废,徐志远急忙披挂上马去替他。
林无咎长枪上挑着血淋淋的一目在阵前打马晃了一圈,鼓舞了士气后,才暂退下去治疗。
大召士兵一时间喊杀震天,在徐志远的带领下与北鹘展开了正面交锋。
北鹘骑兵悍勇无匹,大召骑兵不敌,竟干脆不躲不闪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那些面色青白虚弱的步兵咬着牙三两一组对战一骑,声声战鼓被震耳的喊杀声淹没。
这是农耕文明下的汉人对战魁梧勇猛的草原民族历来常用的打法,从先秦到大召皆是这样。
只有比凶恶者更加凶恶,比悍勇者更加悍不畏死,唯有如此才能为身后的百姓、为乡里的亲人赢来一线生机。
徐志远横槊对战北鹘双刀副将,勉力支撑,双方都带了不少伤。
北鹘副将出招刁钻,带着刻骨的仇恨专攻眼眸,徐志远躲闪间侧目看到将士的伤亡竟数倍于北鹘,心中不禁一片悲怆,奋力抡起马槊当胸砸了北鹘副将一击。
副将躲闪不及,被重槊砸的口吐鲜血,巨力裹挟之下险些落马。
他腰身灵活的一扭,双腿夹紧马腹,身形一转又回到了马上,当下却也无力再战,捂着胸口迅速打马后撤,大喊:“撤退!”
这些草原之子自小在马上长大,很多人还不会走就先会骑马,有着中原人难以比拟的马上作战优势,撤退速度极快。
徐志远看到丢下一地的尸体,汉人远多于北鹘,心中毫无战胜的喜悦,满目悲凉,吩咐:“不必追,迅速整理战场,回城守备!”
这一战虽拿下了北鹘几千骑兵,却损失了两至三倍的兵士,连惨胜都说不上,只是暂得喘息之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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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行修整!今日必拿下此城。”
另一边,北鹘大军并未走远,他们习惯了游牧生活,马背上常年带着便携的奶酪肉干等食物,依靠着马匹幕天席地露宿野外也不算什么。
北鹘这次伤亡不小,最主要的骑兵又损失了几千。
大召步兵孱弱,却偏偏专照着马腿砍,一旦砍断马腿,冲锋的马匹势必会前倾扑地,将马背上的骑兵甩出去,被虎视眈眈的大召士兵群起而杀之。
即便是王帐也没有多余的食物了,仅剩几千牛羊要留作明年开春蓄养。
这次几乎倾巢而出,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势必要攻下靖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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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星,冷月高悬,遥远的银辉照不见人间的悲喜。
靖远关之外,尸体填平了护城的壕沟,满地碎肢断箭。
城墙之上,弓尽剑折,阵亡的将士尸体在角落里堆成一座小山。
城中青壮百姓顶替了兵卒,一袋袋石灰撒下,妇女们烧起滚开的热水泼下去,被烫伤的北鹘士兵不断滚落,但立刻又有新的爬上来。
城门摇摇欲坠,勉力支撑的巨木发出吱呀的□□。
徐志远满面血污,持刀砍杀的右手虎口已然挣裂,鲜血汩汩,几乎要握不住兵戈。
他将令牌与将印交给军师林不讳,神色不忍地对副将林无咎嘱咐道:“保护好你哥哥,去京城,希望还来得及……”
徐志远性情温吞,战术也保守,一生没少遭人诟病,说他畏首畏尾,白长了一副大个子,使得一手重槊,却毫无英武之气。
事实也的确如此,徐志远戎马一生所思所想从不是旗开得胜,他不忍每一个兵卒、每一个百姓死去,他仅仅,只是想守住身后的人罢了。
靖远注定会破,赵将军看到后定会带兵回守后方城池,但那里地势坦荡,无关隘可守,若是开战必定比靖远关还要更加难熬。
如今,他只希望朝廷能够早些得到消息,及时想出对策护住其后三城的百万百姓。
逐渐敞开的城门缝隙中,须卜勒的独眼迸射出凶蛮贪婪的目光。
所有还能起身的士兵与青壮都拿起了武器,在暗夜中进行了疲惫且无止尽的拼杀,那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火光照亮他们前进的路,成为余烬是难逃的归宿。
一杆重槊狠狠砸入北鹘副将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徐志远的头颅亦被对方一刀砍下。
他最后的视线里,是二人飞扬作一处的鲜血和逐渐变得浅淡的夜色。
原来,北鹘人的血也是热的。
寒夜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