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扇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了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裴府宫灯千盏，辉煌如宫殿，走在李清瑶身边的少年提一盏镶金宫灯，荧光如辉。

穿过长廊，两人没多久到了府上的月牙湖，形如其名，这湖修的甚美，是一个弯弯的月牙状。

裴珩倚着朱色雕栏，神色慵懒，他面容苍白，然眉间却藏着少见的锋锐，鸦黑的眼睫略微上挑，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夫人，可喜欢这处？”

李清瑶扶着雕栏，从他脸上移开视线，落到了深色的湖水上：“还行。”

裴珩闻言便笑了：“夫人可是见过仙境？”

李清瑶摇头，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尖：“我不是说这儿不美，但总感觉少了点氛围。”

“那喝酒吗？夫人。” 裴珩不知从哪拿出两瓶松露酒，白玉指在酒壶的衬托下越发透亮：“这样会不会有点氛围？”

李清瑶摇摇头。

开什么玩笑，她可没有心大到和一个杀人未遂的神经病共同喝酒的爱好。

裴珩闻言点头，自顾自的提起松露酒，仰起脖颈便往唇间灌，酒香溢出唇，沿着下颌一路往下滑过喉结，浅浅地没入一弧玉色的锁骨。

他太漂亮了。

李清瑶真的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裴珩，可是裴珩又给她带来这种妖冶的感觉。

她怔怔地看着，忍不住感叹。

“夫人当真不喝吗？”

喝完那壶酒，裴珩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自己腰间坠着玉的流苏穗子，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李清瑶坚定地拒绝，那少年却忽而望着她笑了起来，声音极轻，在幽深的夜里有点诡异。

李清瑶心道不好，转身就要跑，而裴珩伸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按就按住了。

码的。

非要她和他打一架是吗？

但是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只能耍耍小心眼。

“夫人，跑什么？”

裴珩语气轻飘，不知何时贴在了她的身边，两人距离极近，李清瑶能在对方深不见底的眼里看清自己惊慌的面庞。

“没跑。”

李清瑶假装镇定，顺手拍落裴珩压在她肩膀上的手：“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夫人愿意和我共处一室了？”裴珩轻笑了起来，灯火映在他苍白的面上，有点瘆人。

李清瑶有点难言，她实在受不了裴珩这阴沉的性子了，于是深吸一口气，慎重着开口：“裴公子，我们无怨无仇对吧？”

裴珩看着她，笑着点头：“对啊。”

李清瑶：“………………”

她真的很想问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在洞房花烛夜对我痛下杀手。

“那你……为什么讨厌我？” 李清瑶不会忘记昨晚裴珩眼里浓重的厌恶，像是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

裴珩纯黑的眼珠无意识的向右偏了一下，又直直地注视着她，嗓音轻的像羽毛：“我不讨厌你。”

如果李清瑶没修过心理学这门课，她可能就信了——裴珩的模样太过无辜，仿佛昨天真的只是开了个玩笑。

“裴公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人的眼睛往右看，是在说谎。”

李清瑶下意识地反驳，而后想扇自己一耳光：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裴珩一愣，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茫然：“夫人这是从哪听说的？”

………………

“我……我娘教我的。” 李清瑶勉强扯出一个借口。

“噢。”裴珩点点头：“她说的对。”

李清瑶：“…………”

拜托，这不需要你来肯定啊！而且，你是承认你很讨厌我了是吗？！

“不用害怕。” 少年似乎看出她的紧张，笑了起来，身后万千宫灯为他作衬，阴翳散去，徒留明朗意气，温其如玉。

他的口吻轻慢，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虽然我很讨厌夫人，但是我也很喜欢夫人。”

…………？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李清瑶迟缓地开口：“什么意思？”

“讨厌夫人不经过我的允许走进我的地方。” 裴珩还是在笑，朱色的唇里逸出零星的痴笑：“喜欢…喜欢夫人清澈的愚昧。”

他特意咬重了“愚昧”二字，李清瑶警惕地看着他，双手死死扶住雕栏。

“一个栏杆，你抓那么紧做什么？” 裴珩的目光划过她的微湿的鬓角，最后落在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上。

“夫人是怕，怕我把你给推下水？” 裴珩笑了起来：“很有趣的想法。”

“如果你没有这个想法那真是太好了。”李清瑶答道。

裴珩点头，提着宫灯往原路方向走：“夫人不是说要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