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刚好经过学校的小超市,二人进去买水。
站在冰柜前,顾容看着安忆年冷淡的脸色,不放心地问道:“需要回去看看吗?”
安忆年摇了摇头:“……不用了,那是她们自己宿舍的事情。”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
安忆年突然转过头,看着顾容,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顾容,我刚刚……”
语气是不是太冲了,或许可以和江欣好好商量呢。
她无措地顿了一下,话堵在喉咙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顾容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不要在意,忆年,不要怪自己。”
安忆年回握,心里的惶恐却没法抚平。
虽然只是一点,但情绪失控的感觉拉响了她体内的警钟,令她神经敏感地紧绷起来。
她如往常那样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今后必须得克制,再克制,就如同打磨一件工艺品,反复地抛光、研磨,一点点去掉毛刺和棱角,露出圆滑的表面。
好像不这么做,就会……
就会怎么样呢?
她不知道,但她不希望再因为自己的性格抱有后悔的念头了。
她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社交方式,有时会有点疲惫,但她觉得这是好的,比以前好。
顾容在心里叹了口气。
成长必然伴随着变化,有些人小时候性格内向,长大却变得能说会道、八面玲珑。有的人小时候十分张扬,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内敛。
安忆年就属于后者,只是她的这种内敛并不表现出来,而是体现在心态上。
她们有时候聊天,顾容说起以前和安忆年刚认识的时候,真的觉得她有点烦。
安忆年哈哈一笑:“你我本无缘,全靠我纠缠。”
当时顾容的父母不知道怎么想的,钱多得没地花,却偏要将顾容送到公办小学读书,美名其曰不能让她太过满足于虚幻的物质生活,娃娃要从小抓起,让她多和普通的小朋友相处。
但顾容从小就是一个漂亮的小女生,穿的用的都好,气质很不一般,还经常受到老师的重点关照,班里的小孩觉得她有点高傲,又不敢惹她,也不敢接近她。
那时候的安忆年还是个一米出头的小豆丁,正处于猫嫌狗厌的年纪,再加上从小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溺爱中长大,更是熊得令人窒息,丝毫不知天高地厚。
有一次顾容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跳了一支芭蕾,惊艳了安忆年这个只会广场舞的小土包子,于是她开始缠上了顾容,非要和她做朋友。
比如说排队的时候非要挤过去和顾容站在一起,做值日也要和顾容排在一起,下课了也千里迢迢从第一排跑到最后一排来找顾容,对她各种漂亮精致的文具爱不释手。
顾容看她很喜欢那把自动出笔芯的铅笔,便随手送她了。从此安忆年像是得到了鼓励,更加得寸进尺。某一天周五放学,安忆年一路屁颠屁颠地跟着顾容到了车子旁,眼巴巴地问可不可以一起去参观大房子,顾容倒是不讨厌她,加上自己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就同意了。
小孩子的友谊很单纯,没有什么性格不合,也没有什么利益纠纷,你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你,就逐渐玩在一起了。
从那之后,顾容在安忆年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活泼,不知道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还是俩人本就臭味相投,上到带头用班级的电脑看动画片,下到领着同学和隔壁班吵架,就因为她们班这周没有得到流动红旗,安忆年怀疑隔壁班往她们走廊扔垃圾,二人没少因为闯祸被找家长。但一个家里有钱觉得都是小事,另一个家里觉得小孩活泼点好也从不打骂。两个人很是无法无天地度过了一段快乐的小学时光。
不过自从上了上了初中之后,安忆年迅速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性子。她开始避免自己随性地外露情绪,开始不试图说服和自己不一致的观点,逐渐戴上佛系的面具来逃避竞争,收起自己的刺、磨掉自己的脾气,让自己变得圆滑、逢源。
改变总是有原因的,懂事总在一瞬之间。
顾容并不觉得朋友的变化令她难受或是生气,她只是很心疼。
安忆年还反过来安慰她,说人总要改变的,她不可能一直这么任性。就算没有经过那件事,以后也会有遭到社会毒打的时候。
顾容只能庆幸,安忆年还算是一个情绪比较稳定的人,想得开看得开,天大的事睡一觉起来就能硬撑着去解决,不然得天天被自己内耗死。
就像现在,安忆年已经想通了,虽然双方态度都不好,但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同学一场,大不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好好互相道个歉,行就行不行拉倒。
远远的看见篮球场,比赛已经开始一会儿了。
现场人并不多密集,毕竟大家组成新班级才不到一个月,不能指望把所有人都绑来加油呐喊。但出乎安忆年意料的是,还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