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楚执宜往霍峥跟前走了两步，为了将他看得更清楚。

这样的霍峥在她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后来的霍峥被金尊玉贵地养在楚府之内，没有人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囚服这样的粗粝布料他连见都不会见到。

更不必提，后来他位极人臣，在整个燕京便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她冷淡地想，这或许就是霍峥最落魄的时候了。

但这一世不会，她不会让他再那样轻松地踩在他们楚府之上。

霍峥不觉将手攥得更紧了些，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向楚执宜的方向。

她在一众人群之中太过显眼，又或许，是唯有她露出的表情与其他人皆不同。

霍家树大招风，如今一日迅速倾颓，有看笑话的，也有扼腕叹惋的，落在霍峥身上的目光多是嘲笑与怜悯。

唯有楚执宜，一双浸染凌厉的恨意，比秋风萧索肃杀，仿若从寒冬里沾惹了冰霜的利刃，赤裸裸地朝他奔袭而来，无法闪躲。

他不知原因，只茫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但很快，楚执宜便停在了原地。

这是刑场，不远处圣上的人还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落在那些人眼中都不简单。

楚执宜攥着袖子的手紧了些，袖中藏了她今天出来带着的软鞭。

霍家一门当初在京城中有多风光，如今便有多落魄，被为首的官兵赶着到了刑场之下，又有人走到霍峥的跟前，要将他从囚笼之中拽出来。

霍峥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低头紧紧抓在囚笼之上。

倘若他还是从前那位霍六公子，官兵或许还会给他几分面子，但如今霍氏一族全部遭殃，在街上宛如刍狗般对待，面对他的僵持，官兵的回应，便是抬起叫狠狠地拆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脚是没有留半分力气的，霍峥的瘦弱身躯根本扛不住，因此直接被他踹翻在地。

霍峥闷哼了一声，匍匐在地上，那一双往日弹琴作画的修长手指，在秋风里冻得通红。

昔日最是让人高攀不起的如玉公子，此时就如风中落叶一般，人人踩踏。

官兵啐了一口：“呸！既然入了罪就别再摆什么公子架子！这刑场之上可没有人会对你手下留情。”

语罢，便要将他拖拽往刑场之上。

“慢着。”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拦住了官兵。

官兵眉头一皱，朝声源方向看去，见是刑部执事崔明构崔大人，又立即换了副脸色，低头谄笑道：“崔大人有何吩咐？”

见到此人的一瞬间，那些记忆深处的痛楚几乎在颤抖。

楚执宜几乎是咬着牙才忍住没有上前扣住此人的喉咙，楚家被害那日，崔明构带兵将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他猖狂的笑声如噩梦一般在楚执宜耳边环绕，她对这个人的恨意深入骨髓！

那条软鞭终于抑制不住地被她从袖中甩了出来。

崔明构察觉到楚执宜的动静，转过头来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又想起来什么一般眼睛一亮。

他不怀好意地目光往楚家这边的人看了一眼，最后落在楚执宜手中的软鞭上，笑呵呵道：“今日来之前陛下吩咐过了，若今日霍家之人有不轨之举，在场之人皆可帮忙教训。”

楚执宜手上一紧。

崔明构颇有意味地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继续道：“我看楚家女郎很是义愤，想来是对这霍家欺君犯上之事同有不满，便请楚家二娘子上前，教训这逆贼一二！”

众目睽睽，谁都知道这也是敲打功臣中的一环，却没想到挑到了楚执宜身上。

谁不知道，楚二娘子虽是女子，却是实打实价在战场上待过的，骨气比一般男儿要硬上许多。

“听闻楚家二娘子是在沙场中教出来的，会操练士兵，想来也是最会调/教人的，这霍家公子太倔，还请楚二娘子帮咱们出手。”

见楚执宜半晌没动，崔明构便上前再次出言，这次的话便没那么好听了。

楚父楚向安听了之后脸色立即一黑，冷着声音道：“执宜不过一个女儿家，在战场中留过几日不过是意外，怎好在这班门弄斧！”语罢，便斜了楚执宜一眼，“还不快退下！”

余光瞥见楚执宜手中的软鞭，眼神中更是严厉。

崔明构却不乐意在此时退一步，他笑里藏刀：“今日刑场之上教训霍家逆贼可是圣上吩咐的，楚将军莫非以为圣上的话不对？”

此言一出，楚向安便停在了原地。

场面也僵持到了此处。

显然，他是一早便盯上了楚家，料定了楚执宜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在刑场之上特地选了她，也不过是想要一个楚家人逆旨的结果罢了。

楚执宜攥紧了手上的软鞭，往前一步，高高抬手，随即落下。

软鞭撕裂空气，发出霹雳的清脆声响，落在霍峥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