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瞳

两人与张海客几人分开之后，周围的环境仿佛也一下子冷清起来。

闷油瓶对着地上刻着的图案仔细研究，王宛之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扰乱他的思绪，于是，她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探路。

她闭上眼，又深深吸了口气，她的五感被打开，王宛之将所有的精神力汇聚在一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水声，风声，一切微不可查的东西，此时充斥着她的脑海，

紧接着，她舒展的体态突然一下子紧绷，再睁开眼时，一双浅灰色的瞳仁，在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中，泛着诡异的光彩。

王宛之在路上就以为别人看事积攒路费和名气，但是她看事的方法，从来不是死背书上的经典，或者各种推算。

她能够感受到这股气，分辨它所代表的一切，此时在这个小院之中，王宛之看到稀薄的淡金色的颗粒状，像是风的具象化，徘徊盘旋，隐隐向着一个方向聚集。

这种与人亲近的气，是生气，所指的方向正是张海客一行人去往的路，而想要探寻这个秘密，他们需得潜入到泗州城深处，那么如此，便要反其道而行之，自寻死路。

说到这里，绛曲停了下来。

“莫拉，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呀。”

她抬起头，索朗围着柴火堆席地而坐，手里揣着装酥油茶的小木碗，一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的光亮。

映着火光，绛曲的眼睛，有着什么不可察觉的情绪在闪动着。

。

“王小姐，幸会。”

中年男子的影子，在昏暗的烛火下，拉的老长。

王宛之昏昏沉沉，她仿佛看见一个被束缚着的，稚嫩的孩童，就在这间屋子里，在那扇精致的屏风后面。

她木讷的眼睛，对世界的接触没有任何反应，却有着令人艳羡的血液。

于是女孩的遍体凌伤，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存活在世间，成为一个有用的器物。

而在一个夜晚，也像是现在这样的夜晚，一个孩子闯进了这间屋子，勘破了这一切，他的血，唤醒了她的神志。

她于是开始牙牙学语，捕捉着世间一切的知识，一切感悟，她苍老的灵魂历经三千年的岁月，这时才与这具年幼的躯体融合，用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看见世界的样子。

王宛之，你到底在寻找着什么呢。

她恍惚间看见手腕上的铁链，各种伤痕，说道

“我还没有见过人世间的样子，没有体会过世间真情，没有体会过自由。”

“我想活，却不是以这种被囚禁的姿态而活，世人皆求长生，却不问我是否愿意长生。”

仿佛是两道不同的声音，王宛之的声音之中，夹杂着稚嫩的童音。

她听见男人微不可查的叹息，

“那么，对于那个孩子...”

王宛之怔愣了一下，

她想起那只手，那只牢牢攥住她，将她拉出井底的手，想起在泗州城毒发，少年用他瘦弱的躯体，试图驱散她彻骨的寒冷。

像是被她的血吓到了，那样刺红的颜色，少年抱着她的躯体也在颤抖，其实这并不舒服，

王宛之感觉到少年的骨头硌的她浑身发疼，却是这时候唯一能够感觉到的热源，他们的衣服早已被泥浆池打湿，冰冷的贴在身上。

而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用短刀毅然决然的划破掌心，王宛之感觉到他想救她，这种意图他表达的非常的强烈，王宛之拉了拉他的衣袖，又推开。

“你丢下我吧。”

她苍白的脸，尽量让自己笑起来不那么苦涩，王宛之那么惜命的人，这个时候却觉得自己命数将尽了。

两个人走到这里，已经是地下城的深处，位于蝎子尾部的区域，机关的分布密集而复杂，各种陷阱防不胜防，加上有后人为了埋藏这段往事，试图用泥土掩埋，他们差不多是一边挖掘一边破局，走到这里，身上几乎全部挂了彩。

“不...”

王宛之察觉到他的痛苦和执拗，这句话似乎戳中了他的什么往事，将这种情绪无限的放大，他固执的将划破的手放在她的嘴边。

王宛之感觉，状态很不对，她的眼睛又变成了那种浅灰的颜色，放大的感官，过于近的距离，让她闻到小孩血液的味道，她自认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但是这种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

王宛之晕乎乎的，浅灰色的瞳仁已经没有焦距，

他的血，如同甘霖，带着点甜腥的味道，更多的是甜，唤醒她内心的渴求。

一直自持的克制和理智，在此刻化为乌有，她轻轻舔舐着他的伤口，听到少年隐隐的吞咽和厚重的呼吸，王宛之抬起头，用混沌无知的眼神望着他，看见少年轻轻皱起的眉眼，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抛弃理智，她只是遵循着原始的渴望，对生存的渴望，一种舒缓的感觉，一股温暖的热意，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