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
我印象中的江颂月是个非常有正义感的人,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思乐中学曾经发生过一起校园霸凌事件,两个男生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对一个长得又瘦又小的女生霸凌,又是撕衣服又是拍照片的,江颂月看到之后,没有莽撞地上前劝阻,而是先通知了老师,再通知了我,最后用手机拍下了男生霸凌的证据,而不是像路过的诸多同学一样,因为不想惹上麻烦,敬而远之。
因此,我不是很明白江颂月为什么会不推荐我向老师举报那两个人,他们明明做了错误的事,理应像王嘉舜的父母那样,接受应得的惩罚才对啊。
更何况,还是作弊这种原则性错误。
“这件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我建议你不要管这件事你。”江颂月说道。
“为什么跟我们没有关系?他们这样的行为已经伤害到其他学生的利益了。他们通过作弊取得好看的分数,以不正当的手段跟其它同学竞争不正当的奖项和利益,这怎么能说跟我们没有关系呢?”我不是很明白江颂月是什么意思。
“高中阶段所有的考试,目的都是为了高考,你知道高考作弊的代价吧,那真的是刑事责任了。在这之前的所有考试都是演练,作弊的意思就是自己放弃自己的未来,自己骗自己。”江颂月说道,“别人的未来跟我们毫不相关,他们如果真的作弊了,那么由此取得的成绩不过是假象,保质期只有三年不到,所以不用在乎,让他们去吧。”
“可是,高中不能重来,有些奖项,在高中阶段如果没有争取到的话,这辈子也都没有机会了。”我还是不甘心,身边的竞争者通过不正当的方式超过我,我觉得这很不好。
“你说的很对啊,这些荣誉只有高中能拿到,意思是这些东西一到高中结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不只是荣誉,奖学金也是,高中阶段的奖学金,以后我们出社会工作,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能赚回来,这样你平衡一些了吗?”江颂月问我,“是通过自我欺骗来换取短期利益,还是厚积薄发关注长远发展,不计较眼前的得失,秋素华,你是个聪明的人,不会想不清楚这一点的吧?”
这很明显是在教我做事,可是我并不是很想承认江颂月说的就是对的,我有些叛逆地说道:“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应该认真对待,你不能因为高中阶段的荣誉不保值,就说它们没用吧?”
江颂月听到我这话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而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我愣在原地。我真的说错了什么吗?到底谁对谁错?
这并不重要。刚刚的争论,无论是我还是江颂月,都在拼命试图说服对方,双方都不接受彼此的观点,更没有在原来观点的基础上提出任何改进措施。只是一味地输出自己的观点,那么结果当然会像现在这样糟糕啊。
我突然觉得江颂月说的非常有道理,不举报别人,看上去像是纵容了一次恶行,实际上这样的恶行到最后损害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利益,我自身不会因为这些作弊的人受到任何影响。
选择长期利益还是短期利益?这是个好问题。人的目光是不能局限在过去和现在的,总得往前看,如果只是现在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而没有一个宏观的大方向,那看似做了很多事,实则一事无成,做的都是无用功啊。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终目标,不是为了完善自己吗,我为什么要因为那些看不清方向的人自缚双手,陷入自我矛盾的泥沼中呢,做自己不就好了吗?
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教学楼里已经没有了江颂月的身影了,我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呛她的那一句话。我是不是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小肚鸡肠,无脑正义感爆棚,还特别虚荣的人呢...
我并不是这样的人啊,我怎么能让自己在她心里留下那样的印象呢?
在这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江颂月没有再向我发送一条消息。期末考试结束之后,那个学习群也消停了一段时间,看着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我只觉得心里一阵空虚。像我这样将自己的全部价值寄托在学习上的人,脱离了学习之后还剩下什么呢?
从跟江颂月确定关系的那三个月可以看出,江颂月在很多事上都有着比我成熟不少的态度和观点,我很感谢她在一些事上引导我前进,但同时也有些害怕,我对她仍然一无所知。我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产生这些成熟的想法,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现在应该都还在幼稚和懵懂的阶段,还会因为自己爆棚的正义感,做出一些愚蠢莽撞的事。
如果我真的向老师们举报了那两个人,我虽然守护了自己内心的秩序,但是迎来的结果,就是把自己从学生群体中孤立出去。现实跟教科书完全不一样,在现实中,我并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我不知道那些被我举报的人,在将来那天抓住了我的把柄之后,会不会变本加厉地对我。
并不是我危言耸听,我母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是个人情社会,不是冰冷的法律条款,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