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
月影朦胧,花香萌动,漫天繁星,喜鹊‘倏’的冲出枝头。新粉的双扇黑门散发着阵阵桐油味道,新糊的窗纱,新贴的囍字……一切都是新的。门楣上挂了红,厅堂里挂了红,笼罩了红纱,院落里散落着满地,红红的炮仗碎屑。这正是苏唱街青莲巷中,现任知县宋清平宋大人同宛虹桥边彩衣街汪氏盐铺之女汪倩蓉大喜之日!
鼓乐初歇,宾朋散去,喧嚣褪尽。画堂中和合二仙红褂绿裤,持莲捧盒,五蝠飞升,喜笑颜开。红烛高燃,沉香袅袅,喜帕下的新妇拘谨不安。‘姑娘呀,都要过这一遭的,经了人事方能生男长女’嫂子的话尤言在耳,新妇羞涩,暗暗的绞紧了绡红帕子。
缓缓的,轻轻的,宋清平就这样揭去盖头,汪倩蓉的心仿佛要跳跃出来,面若滴血,紧张的不敢看他……
“饿不饿?”
低眉颔首,摇摇头,手中还是多了一块核桃糕。他起身倒茶,他微微喘息,他身上酒气阵阵,气息隐隐,他……终于终于,他们配成双。
“大人……”
“是夫君,如今咱们是夫妻,我是你夫君。”他微笑着执起她的手,耐心解释。
她终于敢抬头,那双雾蒙蒙水汪汪的秋水翦瞳,直直地望着的他。饮了酒的他粉面丹唇,那样柔和,那样平静,温热的大掌柔柔的覆在她之上……
她心中、梦中的人啊,此刻就在眼前、在身旁,离的那样近……
汪倩蓉忽然抱住宋清平,哇的哭了起来:“我以为你厌我不知羞耻,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
宋清平被她牢牢抱住,动弹不得,一头雾水。
“你只当寻常,却不知我的百转心肠。花朝那日,在南十三湾瓦子,朱小郎皮影戏班子那日演的《白蛇传》。你就在我旁边,我还踩了你。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想问又不好意思。后来你走了,我记挂的不行,可我寻不到也无处打听。后来,后来,戚掌柜二姑娘约我针黹,那日何总商下来察看,在她家中宴请,在她家花园子里我才又见到你。可、可……”
说到此处,她依然着急:“原来他是想把戚巧儿配给你,戚巧儿那日打扮的虽漂亮,可她心眼儿小还爱撒谎,赖着我的花样子不还,一着急说话就结巴,你这样好,她配不上呀!我急呀,我要急死了……”
伤心处,放声大哭:“爹说不好跟戚家抢,又说我们家只是小商户,你看不上。我不依,他见我怄他、恼他,就说让媒保送了帖子,若不成再不许闹。我怕你不答应,跑去问你,可你又不答我,我以为我完了……你知道那种牵肠,那种痴想吗?你知道吃不下睡不着是什么滋味吗?”
“直到、直盼到这一日,人家说女孩出门要哭,可我想到要嫁给你就高兴。喜婆掐的那样用力,可我就是哭不出来!”
哭哭笑笑,碎碎念念,喜的真切,悲的彻骨,女子喜怒皆可爱。娘子哭的梨花带雨,前世今生仿佛要一口气说尽!
汪倩蓉抹了眼泪,望着宋清平煞为郑重的说:“针黹女工,裁剪刺绣,四季衣裳我都会。大小年节、公婆忌日各式操办,我娘都教过。灶上我不常去,可我会学。家中的事务夫君只管放心,我有不好夫君只管打骂。能配得夫君这样的良人,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
兴奋的语无伦次,想到哪说到哪。刚刚收了眼泪,又呜呜哭起来。
“我不打人,更不会打女人,何况你是我的妻。”宋清平搂着她的肩,似喃喃:“你没有不好,我既娶了你,你便是最好的妻。瞧你,新娘子还哭鼻子。好了,不哭了……”
人如其貌,公子如玉,他是那样的温柔!她看的不舍离眼。
果然,他的温言软语是最灵的‘止哭散’。汪倩蓉立时破涕为笑,她没认错人,他就是她要找的人。夜深了,月圆了,汪倩蓉窝在宋清平怀中,久久不舍松手……看着宋清平的喜服被自己的眼泪鼻涕弄的污秽不堪,新婚之夜,又哭又笑,自己也臊起来,上手就要帮他宽衣解带。
“嘘”神神秘秘的一个眼神,只见他捻起一颗香榧,两指一弹,打在新糊的窗纱。‘嘻嘻嘻’‘哈哈哈’,窗下听房的一哄而散。汪倩蓉赧然,低眉垂眼,霎时脸红耳热。
‘呼’
灯熄火灭,四下寂然,红罗帐中,翠被绣衾,鸳鸯合欢。
怎能辜负良宵佳夜?属于他们的幸福才刚开始。
急呀,他娘子急呀……他拥着她吻着她,从额头到嘴唇,浅浅的,轻轻的,缓缓的。而后,疾风骤雨般深深的,急切的探索。她如何招架得住,她那样迷醉,仿佛神仙幻境。软了腰,丢了魂,失了心。她是羞怯的生涩的,黑暗中唯有牢牢的抱紧他,再紧些,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松手……
得遇吾卿,三生有幸。
是啊,我成亲了,我会努力爱她。你那样聪慧,也会用心爱你的丈夫。此一番挥手,陌路殊途,咱们都要平安喜乐!祝好,虽然我们再无关。祝有,天涯路遥,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