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

宁海这座不夜城晚间生活一向丰富，午夜时分，城市里的灯光几乎映亮了天幕。

室内拉着窗帘，光线昏暗。

电话铃响第三遍的时候，沈识雨终于被吵醒。

她今年上半年研究生毕业回国，刚入职陶瓷研究院不久。

还未熟悉新单位的日常琐事，又多了项讲解员的工作，几天后给一个以陶瓷雕塑艺术为主题的电影主创团队讲解馆藏基地里珍藏的瓷塑作品。

昨夜才将解说词写完，今日又加班，睡下不到三小时便被吵醒。

沈识雨几乎有了离职的冲动。

铃声还在响，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拿过手机怼到眼前。

来电人备注是前段时间刚被她从“男朋友”改成全名的侯越。

男友来电，沈识雨一点也不着急，内心毫无波澜，只有睡眠不足的疲倦。

反正他找她总归不会是什么正事。

接通电话，沈识雨困倦道：“喂，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么？”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鬼叫声不绝于耳，大约是在Club一类的场所。

侯越吐字不怎么清楚，嗓音是被酒水浸泡过的沙哑：“宝贝儿，出来玩儿啊。”

“我今天很累，需要睡觉，下次吧。”

醉鬼无视她的话，自顾自地说：“我朋友都、都不信我追到你了，觉得我在吹牛，放屁！老子追了一、一年怎么啦，他们就是嫉妒！你、你快点过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电话那头换了个声音：“喂？是嫂子吧？越哥他喝多了，没事儿没事儿，您不用过来！”

沈识雨捏了捏眉头，说：“没关系，他在哪儿？我过来，麻烦你们看着他点。”

电话那头支吾一会儿才道：“啊……哦，西海路那家Whisper。”

挂断电话，沈识雨忍着头疼，挪到卫生间洗漱。

*

Club里放着鼓噪的音乐，灯光明暗暧昧。

一踏进去便有些呼吸困难。

沈识雨向来对这种需要疯狂释放的娱乐活动敬而远之。

今天之前，她唯一一次踏足酒吧是刚上大学时被好友拖进去的，人群贴面热舞，她独自罚站三小时。

曲雪念嘲笑了她一周，但之后再没让任何人带她去酒吧。

侯越他们已经喝了两个多小时，桌上摆满黑桃A，卡座里的男男女女肉贴肉地醉倒在一起。

沈识雨到达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景。

他们在玩一种她看不懂的划拳游戏，侯越身边坐着一位穿着清凉贵气的美女，两人之间的距离放不下一个包。

侯越似乎是输了，美女笑闹着给他面前的酒杯倒满，端起来作势要喂他喝。

沈识雨脚步微顿。

真奇怪，看到这样的画面，她心里只有好奇。

她想看看侯越会不会喝这杯酒。

酒杯端到嘴边，侯越抬眼，为了不被他发现，沈识雨后退一步，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抱歉。”她回头道。

她站的地方接近舞池，周围的人又摇又蹦。

在这种混乱的地方肢体相撞很正常，男人本不在意，却在看清她的脸后改了注意。

周遭吵闹，男人倾身道：“这位女士，您一个人吗，要不咱们去那边喝杯酒？”

嗓音是夹出来的低音炮，腔调不中不洋的，很有几分滑稽。

沈识雨没搭腔，男人还欲说什么，他身边的同伴出声道：“何青。”

“不想玩了就回去。”

和装出来的不同，这是把真正的低音炮，语气平平地说话也勾人。

那人带着顶大号渔夫帽，下巴上挂着个口罩，看不清面容。

他穿着一身黑，肩膀平阔，腰细腿长，是曲雪念那个色胚见了一定会说点“真想给他扒光了画个人体素描”之类骚话的身型。

沈识雨眨了下眼，觉得他有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出对应的人。

“成，不能给你惹麻烦。”何青收了那副浪荡相，站直身体，跟这儿的老板似的向她示意：“祝您玩得尽兴。”

那两人站在池子边缘，何青跟着节奏摇摆得忘我，带渔夫帽的男人就和几年前的她一样，默默罚站，一看就是陪朋友来的新手。

沈识雨收回目光。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侯越那杯酒已经喝完了，她没看见他有没有拒绝美女的喂酒。

她抬脚走去。

侯越醉得不轻，见沈识雨来了，露出个笑。

他的长相是很好看的，男人的英俊中还有些少年感，暧昧的氛围灯落在他脸上，明明暗暗。

周围人见了沈识雨，桌上火热的气氛像是被按下暂停键，醒着的人都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