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饭

在所有的假期中，北栀最喜欢第一天，如果是周末，她最爱的是刚放假的周五晚上。因为多长的假期，眨眼就会像从手里倏忽溜走的鱼儿一样下落不明。

她一向喜欢开始，害怕结束。

星期四是国庆节假期后的第一个上学日，也是寒露节气。爷爷说，寒露节气过后，白天越来越短，夜晚会越来越长，天气开始变冷。秋意渐浓，风凉气爽，灼热的阳光和此起彼伏的蝉鸣声销声匿迹了，枫树被秋涂上满叶的红，静美地让人心怡。

北栀从小就怕冷，对气温的变化也很敏感，尤其是早晨和夜晚，会感到有丝丝寒意爬上自己的胳膊和背脊，所以早早地就穿上了薄外套。

乐平小学中午放学的时候永远是最热闹的，从教室里开闸泄洪放出来的学生像河水一样沿着楼梯流泻下来，将教学楼漫成了一座瀑布，又散在窄小的操场上成了一个湖。

北栀趴在五楼的走廊上，手扶着水泥栏杆，漫不经心地看着底下的人群涌向蒸房或者涌出校门。

底下的人神情各异，有安静地低头排队的，有眉飞色舞嬉嬉笑笑的、也有出了校门回家，在远处的田埂上放肆奔跑，追追打打的……

如果她混在人群里，一定会觉得吵闹。可是站在高高的地方，听着喧嚣声被风送上高高的五楼，所有具体的话都抽离了。声音混在一起什么都听不太清，偶尔底下冒出几句喊叫，也都是没头没尾的。

她有时候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热闹又空旷。

拖堂的爷爷终于拿着课本教案从走廊那头的教室走了出来，随后涌出来一批学生，他们有的伸着懒腰打哈欠，有的人脸上带着想要快点回家吃饭的急切，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看到了她，往她这边吹了个口哨。

爷爷回过头，那几个吹口哨的男生老实地低下头匆匆下了楼梯。

朋杉、邝清和南楚三个人挽着手说说笑笑跟在爷爷后边走了过来。乔燃被菠萝头搭着肩膀往楼下走，看到北栀后，他笑着挥了挥手。

北栀也挥了挥手，随即低下了头。

大家紧随着爷爷一起涌进屋子，迫不及待地到厨房的蒸锅里小心翼翼端出自己热腾腾的菜饭，然后聚到了桌边开始边吃边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聊着聊着又到了北栀最害怕的“鬼故事”环节。

邝燕突然提起了“鬼打墙”，说她奶奶以前上山捡茶子的时候在山里迷路了，怎么都走不出来，明明是很熟悉的路，可怎么转都会回到原点。

南楚夹起一筷子土豆丝往嘴里一塞，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敲了敲饭碗，很笃定地说:“不用说，这肯定是碰上了倒倒鬼！”

“倒倒鬼？”北栀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看着南楚姐，有点好奇。鬼打墙她听过，但“倒倒鬼”还是第一次听说。

朋芳和雅耒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南楚一向很喜欢讲鬼故事，她有些兴奋地跟大家解释道：“倒倒鬼就是头往下倒着用手走路的鬼，人碰到这种鬼后以为自己在往前走但实际上却一直在倒退，总在原地打圈子，怎么都走不出去！”

北栀听她描述得这么栩栩如生，再一想象，不由有点发怵，“北楚姐你见过倒倒鬼吗？”

南楚很想点头，但她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没有，这是我听我妈说的，但是我妈一般不骗我。”

“不是说碰上了倒倒鬼，蹲在地上撒泡尿就可以走出去了？”邝清细嚼慢咽着，有点不确定地问南楚。

“是的，一般人的尿可以，不过童子尿最管用。”

“我奶奶就是撒了泡尿才走出来的！”邝燕提起这件事还有点神气。

“好了好了，正吃饭呢，就尿不尿的。”朋杉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刚喝了一口外公给她和妹妹买的橙汁。

“爷爷，这是真的吗？”北栀有些紧张地看向旁边的爷爷，她不是男孩子，可没有童子尿这种东西。

“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要再说这些怪事了，吃饭吧。”爷爷一发话，大家虽然兴致很高，可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爷爷很快就吃完了饭，喝了一杯温开水后，他说办公室还有作业要改，就出去了。

原本沉寂的气氛开始苏醒，南楚像浮出海面的鲸鱼，眼睛在众人间瞄来瞄去。

北栀想了想，还是觉得很困惑，于是跟大家讲了之前和乔燃哥哥还有雅耒在梓岗的松树林里碰见鬼的事情。

雅耒很少撒谎，面对大家询问好奇的眼神，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真的！我和乔燃哥哥都看见了。”

大家听完后都有点后怕。

朋杉不放心地叮嘱道：“以后你别一个人走小路。”

北栀乖乖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每次听别人讲鬼故事，她都很想听，觉得又刺激又恐怖，可是听完后又很害怕，晚上甚至要蒙着头睡，可下一次大家聊起的时候，她又还想听。

鬼怪故事讲完了，可大家碗里的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