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顾府就连宴席也是非比寻常的喧嚷。
从前林帅也为麾下将领设过宴,左不过就是用些好酒好菜,再请个杂耍班子助兴罢了。可眼下还未正式开席,且月宁身在后院之中,就已经听到乐师换了四五首曲子,一会儿正宴上还不知该如何热闹。
“林姑娘,这是主君吩咐要你换上的。”一个看着年纪尚小的丫头敲开了月宁的房门,将怀中抱着的衣衫首饰都塞给了她。
接手时一摸,月宁发现这衣料柔滑又有光泽,是上好的绸;就连簪花也是镶了珍珠的。她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这罗裙和珠花不像是丫鬟的制式,妹妹是不是弄错了?”
对方只笑了笑,甜声答:“这可是主君亲手为林姑娘挑选的,不会错!姑娘快换上吧!”说完,小丫头还贴心地关上房门,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月宁长叹了一口气,仿佛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解开身上的衣带准备换装。
突然,她听到背后的木椅发出一声轻微的拖拽声,被吓得慌了神,手脚忙乱地扯着衣衫转过身:“谁!”
“我……我背着身,什么都没看见。”
眼前是扶着椅子,背对着自己的阿影。即便是看不到他的脸,月宁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同样的无措。
什么都没看见,为何还要强调自己背着身?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月宁心里这样想着,可面上还是假装不在意,顶着滚烫的脸颊故作淡定地说:“何事?”
“不是急事,还是等姑娘穿……忙完再说吧。”阿影的语气十分僵硬,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看他这副样子,方才还觉得有些羞怯的月宁忽然淡定下来,沉着声音拦住了作势要离开的阿影:“无妨。你背着身回话,我自忙我的,互不打扰。”
听着衣料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阿影不免有些心猿意马,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他还是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我看到了今晚宴请宾客的名单,上面都是些比顾青白官位低很多的小官,更有些是不久前才新上任的,在朝中无名无姓,更没有势力。”
“这就怪了。”月宁边系着腰上的带子,边念叨着。
宴请无名小官?顾青白这是要做出自己礼贤下士的名声吗?可若是如此,去军营里同将士们一同烤肉吃酒不是更好?他身为武将,同朝中的文官并无什么交集,何故要做东请他们?
“还有……他还请了千春楼的乐伎和头牌。”阿影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怕触及到自家姑娘的伤心事,就连声调也不自觉地轻柔许多。
可无论声音怎样轻,一听到“千春楼”这三个字,月宁就觉得耳后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聆听着窗外飘来的丝竹声,心中五味杂陈:“原来是千春楼的班子……连热场子的乐声都这样好,想来是收了不少好处。”
而顾青白专门去请千春楼的动机,就耐人寻味了。
阿影神情凝重地嘱咐道:“今晚,姑娘要千万当心。”说完,他便翻身跃出窗户,消失在了风声中。
同时,之前来送衣裳的丫头也去而复返,敲门催促着:“林姑娘,该去面见主君了!”
穿戴整齐的林月宁见到顾青白时,他正在人堆里接受着大家的阿谀奉承。
“顾将军真是年轻有为啊!”
“还望将军今后能多多提点。”
“这顾府真是气派!实乃大将风范!”
眼见顾青白一时无瑕顾及到自己,月宁只好自己凑上前去,出声来唤得他的注意:“主君,月儿来迟了。”
话音刚落,原本正互相说着客套话的众人忽然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林月宁身上。这时,顾青白也走到了月宁面前,旁若无人地笑着说:“你穿这身很好看。”
“这位便是……将军刚从青楼里救出来的林氏女吧!这事在全京城都传遍了!将军当真是仁义!”
人群中有一个马屁精开了头,其他人也都不甘示弱地冲着顾青白吹捧起来。
“是呀是呀!我听闻将军可是为这逆贼之女豪掷千金呢!”
“对公明辨忠奸,对私有情有义,唯有将军一人能做到。”
顾青白听着满堂的夸赞之词,被逗得哈哈大笑:“诸位都是哪里听来的闲话?月儿是我府上新招的奉茶女使而已,不是什么大人物。大家还是快落座吧!”说着,他也带着月宁坐到了自己的主位上。
“主君请喝茶。”月宁跪在顾青白身旁,乖巧地替他杯中添茶水。
顾青白趁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更难听的话我都见识过了,这些又算什么?”月宁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她难以揣摩顾青白这句的含义,不知他到底是在真心安慰自己,还是变着法儿地提醒说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只是随口说着不